第31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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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祭◎
山谷叫做“人头谷”。
数十年前这里的两族交战, 但凡战败的一方便被割掉头颅,扔在山谷中祭祀山神。
当时山谷内生有许多竹子,正当春天竹笋疯长的时候, 一夜的功夫,山谷内便长出了许多人头竹。
原来是因为一些头颅落在竹笋尖上, 被疯长的竹笋顶了起来, 一直向上, 向上, 就成了所谓的“人头竹”, 风吹过,许多竹子一起摇曳,竹顶上的人头也随之摇摆, 仿佛恶鬼现世,地狱境界。
久而久之,头颅成了森森骷髅, 也被长大的竹叶遮住, 有的头颅被风化破损, 掉落地面,有的兀自挑在顶上, 早就数不清了。
再往后, 朝廷派了巡检司来到羁縻州,朝廷大军压制调停之下, 各个部族之间的厮杀也大幅减少, 人头谷里才陆陆续续不再长出人头竹。
可就算是战事平息, 也没有人敢轻易进入人头谷。
一不小心就会被地上的骷髅绊倒, 或者时不时出现眼前的挂在竹枝上的人头吓得魂飞魄散。
最令人恐惧的是, 每当夜间, 人头谷中鬼火连绵,团团蓝色火焰飞窜竹林之中,盘旋于竹林之上,仿佛死去的魂灵怨念不灭,在此穿梭咆哮。
这一夜,山谷之中突然亮起了与鬼火不同的火光。
火堆周围,几道人影围坐着。
闷闷的惨叫声响起,像是嘴里被塞着什么,所以只能隐隐约约,断断续续。
“咔嚓咔嚓……”异样的响动,伴随着凄厉的闷声惨叫,大概半刻钟,那叫声消失,只有细细地嚓嚓响动还在继续。
“这罗刹鬼的头可真硬!”有个粗噶的声音响起,他冲着火堆甩了甩手,几滴鲜血落入火中,发出滋啦响声。
“是你的刀太钝了吧!快点割,我已经等不及要喝罗刹鬼的血了!”
先前的那人低低骂了几声,嚓嚓声又响起,过了片刻他欢呼:“好了!”
手中多了一个椭圆形的血淋淋的东西,对着火光观察。
那竟然是半个人头骨。
另一个人起身,提着一个大酒翁,向着那人头骨里倒下去,酒把上头的血跟骨沫冲刷了去,然后又重新倒满。
他们竟是把这半个人头当作了酒碗。
对面的人重新拔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掌心划落,血痕涌现,他攥起手,让血滴入人骨酒碗。
然后,陆陆续续,火堆边的几个人都将自己的血滴入碗内。
碗内的酒,已经变得通红,在火光下闪烁着骇人的颜色。
“血誓不破,罗刹鬼永世被镇,不得翻身!”
几个人欢呼。
他们轮番举着酒碗各自喝了一口,将剩下的血酒撒入火中,火焰顿时也变成了赤红色。
没有人发现,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个白骨骷髅头的眼睛闪烁着异样光芒,正死死地盯着火堆周围几个庆祝的身影。
杨仪离开的这日,只有隋子云跟狄小玉送别。
狄小玉十分舍不得杨仪,临别落泪。
姑娘又换了一套新装,言谈举止大有改观,所到之处,引得无数目光注视。
杨仪却突然怀念先前那出言无忌的烂漫少女,真给她说中了,“女大十八变”,狄小玉在“长大”,她有点莫名惆怅。
隋子云默默地看着杨仪:“真的要走?”
杨仪笑笑。
隋子云言简意赅,却语重心长:“道理你该明白,跟着旅帅应是更好。”
杨仪并不接这话,只道:“先前多谢隋队正照料。”
隋子云默然:“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杨仪转头,看看旁边擦泪的狄小玉:“是了,曹家……”
曹家的真相,并没有公之于众。
也就是说,仍是没有人知道那女尸就是失踪的曹方回。
对外的说法,便是曹家大房刻意谋害嫁祸,曹方回被追杀不知所踪。
隋子云道:“人心各异。若是给世人知道了小曹是女子,那悠悠众口之中究竟又会编造出多少光怪陆离令人难堪的‘真相’,我不想她死后,还要遭受不必要的非议。”
这样的结局其实最好,大家都对生死不明的曹方回抱以同情。
可一旦知道曹方回是女子,可想而知会如何。
至少——“不守妇道”“抛头露面”“胆大妄为”“咎由自取”甚至“死有余辜”等等恶毒字眼,绝不会少任何一个,而只会更多。
杨仪回答:“我明白,毕竟还有曹墨。”
隋子云点点头。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杨仪终于开口:“假如旅帅回京,隋队正可会同行么?”
“我……”隋子云心想已经跟她说过此事,为何还问。
但彼此都是聪明人,隋子云转念:“你想我跟着旅帅回京?”
杨仪道:“旅帅虽聪明,但有时候有些事情当局者迷,很需要隋队正这样的人从旁指点迷津。”
“呵,”隋子云笑了,“你在这时候还惦记十七,你既然放心不下他,为何还要走?”
杨仪低头:“那就当我没说吧。”
沉默中,杨仪告辞。狄小玉却想起一事:“明儿是泸江那边浴佛节呢,你不去看个热闹?”
杨仪敷衍:“也许。”
等她带了豆子上了马车,狄小玉喃喃道:“怎么也不告诉咱们他到底要去哪儿,要真不知往哪儿去,又为何要走呢。”
隋子云知道原因,却没有回答。
杨仪必定是怕被人找到。
她的性格跟她的外表截然不同,坚韧决绝的很。
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狄小玉却又嘀咕:“十七先前对杨先生那样好,怎么这会儿他要走,竟也不送一送?”
一个明明不愿她离开却还装作毫不在乎,一个执意要走却偏偏还心有挂碍。
这两个人……却是有趣。
隋子云笑。
杨仪决定前往理塔。
她在距离郦阳十数里的镇子上换了一辆马车,转道往南。
才启程,杨仪便察觉路上车马明显增多,经赶车的车夫提醒,她才蓦地想起,明日就是浴佛节,这些人都是赶往泸江参与浴佛诞的。
想到这里,杨仪觉着有点不妙,她只顾要早点启程,忽略了自己竟撞上了这个节日,本来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津口,可看这个架势,只怕津口那边也是人满为患。
不幸给杨仪猜中,等他们赶到津口之时,问了几家客栈,竟都是客满,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再找不到借宿之处,就要露宿街头了。
那赶车的夏老头也乏了,便提议道:“先生,您若是在这儿没亲戚的话,只怕当真无处可去了,这样吧,您若不嫌弃,不如就随我去住牛马栈。”
这牛马栈通常是些做苦力、赶车走长路、以及马帮的人歇脚的地方,比不上客栈那样干净整洁,而且多是大通铺,许多汉子混住在一起,胜在便宜。
杨仪一听,内心打怵。
但住那种地方虽则不便,可总比流浪街头要强上百倍,毕竟津口这里闲杂人等更多,若是自个儿流浪在街上,谁知会发生什么。
夏老头带着杨仪去往牛马栈,他是这条路上常来常往的,不仅老板认得,连通铺上几个常常行脚的人也都相识。
看他带了个年青的书生模样的人,大家都很诧异,听夏老头解释是位大夫,众人将信将疑,毕竟杨仪看着便面嫩,岂有如此年轻的大夫。
杨仪尽量不看别人,把豆子安置在一张桌子下,自己好歹找了个靠边儿的位置。
夏老头自带了干粮,坐在炕头上吃了起来。
这屋子里酒屁臭气,味道复杂的很,杨仪本来是有些饥饿,可现在却毫无食欲。
夏老头以为她没带干粮,便撕了一块饼给她,杨仪忙推拒,只说不饿,翻开包袱找了点东西去喂给豆子,又摸摸它的脑袋,叫它不要走动。
屋子里本来已经有七八个人躺下了,在他们进来后,又来了三四个,越发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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