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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竹正听得入迷,闻言吃惊地倒吸冷气:“发生了何事?”

斧头道:“京城内有许多猜测,有说那女子跟人跑了的,有说跟登老爷拌嘴赌气回娘家的,可是她也没了娘家人,那老爷子在她出嫁后很快便下世了……也有的说她是跟杨家不合,被挤兑走了的,还有说登老爷领结新欢,那女子性情刚烈不堪忍受才……”

屠竹虽跟这对夫妻素不相识,但只是听着便似感同身受,忙道:“这些流言可恨,这般糟践人。”

“其他的也许是那些闲人捏造,但是最后一个,可是未必。”

“啊?”屠竹震惊。

斧头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不是我背后说人,登老爷的大房才去了不足半年,他便又迎了一个新人进门,虽然对外说是二房,但当日迎亲的那阵仗,比先前大房进门还要煊赫风光呢!你说那流言是不是有点……”

屠竹捶着手:“怎么会这样?这登老爷是这么快变了心了?”

斧头人小鬼大,叉腰哼道:“男人嘛,不过如此,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不过这也未必怪得了登老爷,要是别的女子倒也罢了,你要知道这新进门的二房,可跟大房不一样,人家是很有来头的……”

屠竹简直听得心潮澎湃:“什么来头?”

斧头道:“那位二房奶奶,是京畿都漕运使司的漕运使顾老爷的掌上明珠,顾老爷那可是堂堂正三品的大官!杨家虽名头在外,但论起实权、官职,那可大大不如漕运使顾家。更难得是,那位登二奶奶生得花容月貌,人人称赞,你说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品貌,会有男人不心动吗?”

屠竹目瞪口呆:“我不太懂,如果是三品官家的小姐,为何会选杨家?”

斧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嫁便是嫁了,婚后据说极为和睦,也很快生了二小姐甯姑娘,这甯姑娘倒是聪慧懂事,从小人见人爱。只可惜……”

“可惜什么?”

“登老爷不知怎地伤了右手,恐怕这辈子是上不了太医院院首之位了。”

斧头短短的这一番讲述,却是这样跌宕起伏,让屠竹听得不住感慨,心情复杂。

他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想起来:“就没有人知道,走了的那登老爷的原配如何了?对了,你方才说是两位姑娘,难道……”

斧头笑道:“你问的正是准了,早先有不少人猜测,都说一个女子还怀了身孕,恐怕凶多吉少。可在去年有传言说是那女子原本没死,而且还生下了一位姑娘,如今要叫姑娘回府里去。据说府里也派人去接了,但不知怎么……至今没回府中,不知如何。”

屠竹思忖着,感慨:“这豪门大宅的事情便是这样,令人像是听书一般,真不如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还简单些。”

斧头道:“谁说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子的经更拗口些罢了,别的不说了,就说我们侯府,也是一大笔的糊涂账……”

屠竹还沉浸在杨家的“恩怨情仇”中有点无法自拔,猛地听斧头说他们府里,顿时又来了精神:“是吗?”

两个人在这里站着,斧头的脚都麻了:“竹哥哥,我的嘴都干了,你好歹给我一口水喝。”

屠竹听的兴起,又见天色更黑了,便拉他到旁边的自己房中,点了灯,倒了茶,伺候的妥妥帖帖:“你们府里又如何?”

斧头润了嘴巴:“我们府里,可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十七爷那么小就往外头跑了?”

屠竹赶紧点头:“我听闻旅帅十三岁不到就来了羁縻州,原先大家本以为他是孤儿,后来才晓得竟是京内侯门之子……谁都不敢信呢。”

斧头道:“那是因为那个家,十七爷也不爱待、也待不下,所谓有后……”

正说到关键时候,屠竹竖起耳朵细听,院中豆子却吠了声,然后有脚步声,有人道:“杨先生可在?”

屠竹只觉着才吃了一口极美味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只能暂时出门:“谁?”

借着灯光一看,竟是狄将军跟前的人,屠竹忙换了一副笑脸:“是林大哥,找杨先生做什么?”

那侍卫道:“还能做什么?狄大人又犯了腹痛,问问杨先生有没有法子。”他看屋子漆黑:“先生是睡下了还是……”

屠竹道:“从白日淋了雨,就很不舒服,熬的药也不知喝了没有,一直在睡,你瞧灯还没亮。”

侍卫为难:“这……将军哪里恐怕也是情形紧急。你还是去叫一声……”

屠竹当然知道将军的命令不可违抗,可又怕杨仪真的撑不住,正迟疑要不要把薛放扛出来当挡箭牌,身侧的房门却被打开,竟是杨仪披衣伶仃站在门口:“请稍后,我立刻便去。”

那侍卫大喜,急忙道谢。

杨仪洗了手脸,慢慢地梳理头发。

屠竹跟斧头在旁边盯着她,都有点担心。

她本来就芊芊弱弱,这时侯更带着病容,整个人像是一道惨淡的月光,透着幽幽的冷气儿。

屠竹进门后先看药碗,那一碗药竟然没动!

他更揪心了,赶紧去取了两块茯苓糕:“先生好歹吃两口,不行的话不用勉强,让斧头去叫旅帅来,他们就不敢……”

“不用,”杨仪整理了发髻,又整了整袖口,领子,衣带:“我已经好了。”

将出门,她看了看茯苓糕,到底捡了一块,屠竹忙给她倒了温水。

杨仪闭着眼睛,明明是清甜的糕点,她却仿佛在竭力吞咽什么苦药,好不容易直着脖子咽了下去,才拿起药包,转身往外。

屠竹跟斧头交换了眼神,一个去打灯笼,一个上前扶着,豆子也懂事地跟上。

远远看去,狄闻的精舍之中,灯火通明,门口的大芭蕉被雨水淋了一天,灯影下青翠如玉,美不胜收。

还未到门口,便见有个人自门首走出,一眼瞧见他们。

“你好了?”薛放奔到跟前,皱眉看着杨仪,“下一天雨,又靠江边,这晚上的风可不是好受的,为何不多穿些。”

“已经无恙,也多加了罩衣,”杨仪看他手持马鞭:“旅帅这是……”

薛放看着她瓷白的脸色:“我正想跟你说,才有人回来报说木亚带着佩佩回了小弥寨,戚峰虽跟了去,我有点不太放心,正要亲自去看看。”

杨仪想到早上所见的那一老一少的惨状,揪心:“小弥寨的人未必就真去了芥蒂,万一再有人生出歹心就不知如何了,旅帅快去。”

“我也是担心这个。”薛放拧眉,“绝不会再叫这一对老少出事。”

他转身要走,又折回来。

按住杨仪的肩头,薛放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跟俞星臣有什么仇怨,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横竖等你想说的时候罢了。可杨易……不管怎样你给我记着,我永远站你这边。你想要谁的命,只给我一句话。”

杨仪昏沉了半天,本以为已经克制住了那些或狂乱或悲怒的情绪。

可听了薛放这话,突然间她的眼前就模糊起来。

“知……道。”她的声音很低,不由自主垂了头,不愿意叫他看见自己落泪:“多谢。”

薛放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吩咐屠竹跟斧头:“看好了,若有个闪失,小心你们两个狗头!”

豆子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便汪了声。

薛放低头看向豆子,探指在它脑门上轻轻一敲:“你倒提醒了我,还有你,加起来三个狗头。”

杨仪本来正禁不住泪,听到这里,顿时破涕为笑。

目送薛放转身上马,带人离开,三人一狗进了精舍,还没到门口,就见有个人踱步出来,他背对灯影,原本无可挑剔的容貌浸润在黑暗中。

见杨仪向这边走来,俞星臣的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杨先生扶病而来,令人钦敬。”他往门边退了半步,望着杨仪:“莫非是惦记着先前我所说自惭形秽一事?大可不必为此赌气,我也只是玩笑罢了。”

杨仪并没看他,垂着眼帘道:“我为看诊而来,非是为跟谁赌气而来,俞大人莫要自作多情。”

俞星臣眼神一变:“自作多情,俞某人倒是不敢,比不得杨先生举足轻重,连小侯爷也竟为先生冲冠一怒。”

杨仪皱眉:“你在说什么?”

胡大夫从里头颠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先前薛旅帅气冲冲来寻俞主事,二话不说便欲动粗,若非主事的随从及时拼命拦阻,这会儿不知如何呢。”

他叹着气对杨仪道:“我才去给那四位差爷看过,薛旅帅下手太狠了,一个折了胳膊恐会留下残疾,一个呕血不止怕是受了内伤,还有两位至少要在床上躺半个月。把狄将军都气坏了。”

方才狄闻就是给他们调解了半天,才又犯了病。

作者有话说:

看到小伙伴说喜欢我的《大唐探幽录》,我们玄影在那里也汪了一声~没看过的小伙伴可以一解书荒,六部系列全是强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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