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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之人,渣渣前夫◎

杨仪被薛放一顿呵斥, 起初还有点发怔。

待想到因为自己而叫他忙碌了半夜,还不知他底下操了多少心,做了多少功夫, 可必定是超乎她想象的。

杨仪虽然对于黎渊所说的、什么马帮二三十万众把羁縻州翻了个个儿的话不是很相信,但是此处马帮众人为了她誓死不退的那股勇悍她是看在眼里的。

这一切当然不是冲着她杨仪, 而是为了薛十七郎。

他本就是心火旺盛的人, 这时侯繁累动怒, 恐对身子不好。

杨仪绞了绞手:“旅帅你别生气,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我……”

见他凛然不动, 杨仪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薛放却把她的手一下子打开:“别拉扯!”

方才抱都抱了,她拉一下却不成,这也是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了。

杨仪不敢吱声,只瞅了眼前方花厅的方向:“旅帅你夤夜行路,必定是口渴了……去喝杯茶?”

薛放又横了她一眼:“少给我花马吊嘴的, 我会吃你这套?”

花厅虽小而不乏雅致。

镂空花架上放着一盆兰草, 养的甚好, 叶片翠绿带着光泽,中间挺着两个似开未开的绿色花苞, 玲珑可喜。

羁縻州的兰草便是多, 百姓们也甚是喜爱,一般家中都有。

薛放抬手拨弄着垂落的兰叶, 一边悄悄地向后瞄, 他听见倒水的声音, 嘴角便微微上扬。

重新看着面前的兰草, 十七郎哼道:“这春兰还养的不错, 比康昙屋里的那虎头兰好多了。”

杨仪正捧了一杯茶, 闻言道:“以后那虎头兰没人浇水打理,只怕……”

“你倒操心这个,我早叫老周派人拿家去了。给他养着总比白白枯死了好。”

杨仪舒眉展眼地笑了:“旅帅便是心细想的周到。”说着把茶举高了些:“喝口茶润一润吧。”

薛放看她殷勤捧茶,眼神柔和,纤纤的手指贴着杯子,要不是知道她这双手大有用处,简直以为是什么千金小姐的手。

他猛地想起在云阳驿馆之中,灵枢说的那句话:“杨先生是……身边人。”

薛放心中一时大不自在。

他微瞥了杨仪一眼,便把茶接过来,草草喝了口,就又去看那兰花。

杨仪疑惑。

方才他转身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许缓和的笑意,但不知为何,一瞬间,眼神便又暗了下来。

“旅帅……”杨仪端详,还以为他仍是生气自己被掳劫遇险的事情,“这次又劳你费心费力,只是我也没想到竟然又跑出一个乌山公来,幸而有马帮众人相助,总算有惊无险。”

薛放听她一句一句说完,正惹动心事:“那你知不知道,除了黎渊,乌山公外,还有没有别人了。”

杨仪觉着他问的语气有点怪,但话是没有错:“我实不知。”

“那杨先生,”薛放斜睨她:“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仇家,又或者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要人’,才叫这些平时一个都难请的人物前赴后继地来对付你?这你总该知道吧,你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杨仪突然听出他的口吻有点……跟先前不一样,他好像真的动怒了。

她怔怔地望着薛放。

思来想去,杨仪道:“我知道不该麻烦旅帅,我……”

“不该麻烦你也麻烦了!”薛放没等她说完,可旋即又低声道:“不对,你倒是未必肯拿烦别人,只是我自己上赶着,替人白操心。”

杨仪觉着他的话有点伤人:“旅帅这是何意?是、真心嫌我,还是……你知道我有时候不很聪明,要旅帅真嫌我……”

薛放没出声,只是瞪着她,眼里透出怒色。

杨仪忙住口,她知道自己又惹到他了。

杯子里的茶半温了,薛放仰头喝光,转身走到桌旁。

将茶杯顿在桌上,他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我离开云阳之前,去见了俞星臣。”

一旦提到俞星臣,总叫杨仪禁不住地心颤,她怀疑这个名字是不是成了她的心疾,迟早晚会害死她。

“是么……”她不晓得薛放为何提这个,但知道很重要。

薛放抬手抓了一下发顶,好似不知怎么开口。

但终于他道:“他的嘴倒是很紧,不过他身边那侍卫还算好对付。”

杨仪似懂非懂:“然后呢?”

薛放拧眉看着桌上的茶壶茶盅,这是一套细白瓷茶器,看着价格不菲,杯子跟壶身上都描绘着精致的图案,那是两头棕色的梅花鹿,正自追逐嬉戏,栩栩如生。

他的耳畔又响起灵枢的的话:“杨先生是一位‘要人’的……身边人。”

什么叫身边人。

往好里想,是身旁很亲近的,但多半身份不高,类似伺候的心腹奴仆之类。

但是薛放知道这三个字的意义绝不是如此简单。

时下这个称呼,充满了暧昧,用在女人身上,指的必是近身侍妾之类。

用在男人身上,就更加不可言说了。

薛放又不是生长在不知世事的深宅大院,他见多了那些光怪陆离,更听说了无数。

比如之前在春城,有个出名的唱花旦的戏子,时常地进出某大人的宅邸,背后便有人嚼舌:那是某某大人的得意心头好,不可缺少的“身边人”。

所以薛放刚才看到杨仪向自己捧茶,心里才不由地一刺。

他禁不住会想,她先前是不是也如现在这般伺候过那位“要人”。

当时在驿馆,他本来可以继续追问,可一来他着急去找回杨仪,二来……一听到灵枢是这个口吻,他就果断没再问下去。

因为他不想再听见任何有关杨仪的龃龉之事。

他原先丝毫没把杨仪往那种身份上去想,虽然她确实生得极好,身段又过于纤袅单柔,虽然她有时候言语温和,形容可喜,虽然她、无可否认的过于女气……

但薛放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他知道杨仪能耐,也敬重她的人品,但凡有丝毫邪念便是亵渎。

故而那天晚上做了春梦,他才那样惊慌失措,一来是讨厌自己是否疯了,二来……实在不该那样“梦”她。

没想到灵枢直接一句“身边人”,就好像把蒙在他眼前的东西一把撕开。

薛放在找来的路上不禁想,怪不得杨仪从不提过去,怪不得她宁肯冒险也要跑到羁縻州,这一切大概都是她在逃避。

她毕竟不应该是那样的身份,不顾一切逃离才是人之常情。

但他心里总是禁不住……很怪,别扭,甚至有点难受。

他不愿意去想杨仪以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可偶尔……那思绪就也跟发了疯撒野了似的开始放肆。

厅内安静。

杨仪还在等待那个答案。

起初杨仪有点提心吊胆,怕俞星臣说出自己的身份。

但是……很快,杨仪突然想:事到如今,又为何要怕。

想说就说罢,若俞星臣先揭破她的秘密,那她就不用再费心思量了。

决定权将交给薛十七郎,随便他如何,她都接受。

薛放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终于转过身来。

薛放道:“我知道,这世上多得是不由自主、没法选择自己出身的人。”

杨仪的手在瞬间握紧:他果然……

薛放望着她,看到她脸上瞬间闪过的紧张之色。

他让自己心平气和通情达理地:“不过,你既然已经、离开了京内……那索性把以前的旧事都忘了就罢了,重新开始便是,也没什么难的。”

杨仪的眼睛陡然红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薛放:“旅帅……”

万事开头难,既然开了口,剩下的似乎不那么艰难了。

薛放负手:“你也不用担心,你不想回京,那就留在羁縻州,姓俞的绝勉强不了你。”

他说了这句,想起那个“要人”,便清清嗓子:“就是他不知道那要杀你的是谁,这有点奇怪,按理说既然他要带你回去交差,就不该再有人冲你下手了。”

杨仪心潮澎湃,无数言语在涌动。

虽然她觉着薛放的态度仿佛有点过于“平静”,但总比别的可能……要好。

杨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谢他,又不太合适。

直到薛放说完最后那几句,杨仪隐约觉着不对,她惊疑地:“什么交差?俞星臣说要带我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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