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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退为进,杨易已死◎

在田通判说完之后, 在场的这些人,有一半是完全听懂了的,还有些似懂非懂。

嗡地一声响,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那些明白之人便向懵懂之人解释,无数人在问也有无数人在回答, 不大的院子顿时热闹非凡。

戚峰一心两用, 关心着屋内的杨仪, 还有豆子, 另外还得听田溪桥解释。

就算他聚精会神去听, 只怕还未必能听懂,何况如此。

当大家都忙着交头接耳的时候,戚峰摸着仿佛在昏睡的豆子, 满心满脑都是疑惑。

他本以为田溪桥要指控薛放,可又像是在指控温监军……又提到什么银针,还说是杨仪杀了施武, 什么薛放之前知情之类。

他的脑袋虽大, 却容不下这许多复杂的东西, 便问身边跟着的侍卫:“他到底什么意思?”

侍卫显然比他更聪明,言简意赅地解释:“田通判说, 施旅帅其实是在向杨先生施暴之时, 被杨先生银针入体,薛旅帅在殴打施旅帅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了, 为了掩护杨先生, 便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对施旅帅下狠手, 让大家都以为施旅帅是他所杀。不料真相被田通判发现, 薛旅帅得知他们发现银针后, 怕田通判会对杨先生不利, 这才急让旅帅您来救杨先生。而杨先生怕事情败露,所以服药自杀。”

他说的非常明白,就是“旅帅”“先生”“通判”之类的用的太多了,差点又把戚峰弄迷糊。

“你直接说人名就行了,生怕我听懂了是不是?”戚峰忍不住抗议,又问:“那他说温监军又是怎样?”

侍卫道:“温监军虽发现那银针入心,但他觉着巡检司衙门的人指定不会相信是银针害死施旅、施武的,而且如果公布此真相的话,大家或许会质疑这是狄将军为袒护薛旅帅而捏造的,反而对狄将军不利,所以温监军打算不管此事,就直接定薛旅帅的死罪,实际上他想悄悄地把杨先生送去春城给狄将军。差不多便是如此了。”

戚峰好歹听了个八九分懂,但还是忍不住问:“这……是真的?”

不等侍卫回答,他又摇摇头。

戚峰极不擅长这种逻辑缜密到近乎复杂的推理,但他心里隐约觉着哪里不太对,只是一时说不出来。

田溪桥回头乜了他一眼,又道:“不然,以杨先生那无人能及的医术,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把补药当毒药来吃?”

戚峰咕哝,却扫向俞星臣——田溪桥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戚峰唯一确信的是,杨仪如今这样,跟俞星臣绝对脱不了干系。。

俞星臣察觉戚峰的凝视,却并未在意。

他的目光,在温英谋跟田溪桥之间来回。

对于田通判别的推理,俞星臣不置可否。

但所谓杨仪“畏罪自杀”,他心里清楚的很,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院中军官众人或高或低的议论,永锡衙门的那名老参军道:“田大人,既然如此的话,那这案子将怎么判决?难道薛十七郎无罪?”

田溪桥的脸上露出一种有点不甘的阴狠:“谁说他无罪,就算施武不是他杀死的,在这件案子里,他也脱不了身,殴打同僚,隐瞒真相,试图替真凶脱罪,要怎么治他,真还得还好想想。”

那位罗队正倒是有点犹豫:“这……田通判,既然施旅帅是死于银针,那么……杨易……”

田通判盯着他,仿佛他问了个多余的问题:“这个不必多问,杀人者死,难道你都忘了?”

忽然潘四涟道:“这位杨易先生既然服了毒,两位大夫也说不容乐观,我怕是……凶多吉少啊。”

人群中另一个声音道:“这人吃了贼胆,谋害巡检司旅帅,这样死倒是便宜他了。”

话音刚落,又有道:“恐怕也怪不得杨先生吧,他可是给狄将军看过病的,要不是施武那厮心怀不轨,连个男人都不放过,怎会招来杀身之祸。”

一时又争吵了起来。

田溪桥抬手安抚众人:“行了!都不要吵嚷,虽然闹了这两日,终究水落石出,不管是真凶还是帮凶,只要触犯律法,我岂会放过一个?另外,各位倒也要以此事为戒,平时行事,务必修身自好,千万不要如薛十七郎一样跋扈无度,也休要像是施武一样劣迹斑斑!免得有朝一日,也落入田某手中。”

众人听他发威,这才纷纷又住口。

田溪桥又训斥几句,就叫众人先自散了。

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只有潘四涟跟永锡的罗队正,并跟随田溪桥身边的那几位副手还在等候。

田溪桥回头看了看里屋,戚峰跟俞星臣两个,一左一右在门口。

温英谋探头看了他一眼:“老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我的脸?”

田溪桥道:“温大人脸皮够厚,揭了一层自然还有无数。”

温英谋道:“算你够狠,连底儿都给你看穿了。你还几乎把狄将军都拉下水……回头看你怎么交代。”

“狄将军调我来,自然就该知道我只认真相。”

“你可把杨先生害死了,这薛十七如此看重他,等知道是你逼得杨易自杀,必然有的你好受。”

田通判哼了声:“他虽洗脱杀人罪名,但余罪难逃,何况我若怕他的话,还会接这个案子?”

“你不怕,我怕,”温英谋长叹了声:“现在杨先生保不住,薛十七也得罪了……我这监军只怕都干不长了。”

田溪桥不屑道:“你但凡有点担当,就该在发现杨易用银针谋害之时,即刻向众人揭露此事,而不是意图藏掖,如今也是自作自受。”

说完,他走进里间:“杨易如何?”

两个老大夫一左一右坐在床边,见他进来,都站起身,阮先生回道:“尚且未醒,气息也是急一阵,缓一阵,刚才几乎都停了……要还再来几次,只怕人就真去了。”

苏大夫道:“方才试着喂了点汤,竟都洒了出来……照这个情形,能熬过上半宿就不错了。”

田溪桥端详杨仪,却见她的脸上毫无血色,躺在榻上,如一个安静的纸人,说是没了气息也不会有人怀疑。

通判肩头一沉:“这么说,等不到上堂审问了?”

两个大夫齐齐苦笑:“田大人说笑了。”

田溪桥摸了摸自己髭须稀疏的下巴:“也罢,他这个体格又自作死,谁也救不了的他,看他造化吧。”

说完后他转身往外,却见屠竹抱着豆子坐在地上。

田溪桥盯着豆子:“这狗……”

眨了眨眼,却没问什么。

他先经过俞星臣身旁:“让俞大人见笑了。”

俞星臣道:“哪里,田通判清严高明,让俞某大开眼界。”

田溪桥薄唇一掀:“说来……俞大人说有话跟杨先生商议,不知什么话?”

俞星臣道:“几句私话罢了。”

田溪桥嗤地笑了:“别是……俞大人有什么什么隐疾……所以才不好开口,又夤夜相访?”

俞星臣淡淡地:“田通判好诙谐。”

田溪桥也一笑:“俞大人莫怪,只是说笑而已。”

他点点头,迈步出门,正要下台阶,见戚峰立在台阶上。

“戚旅帅,好好的官儿不做,穿这夜行衣当贼,你可真出息。”

戚峰问:“你想把杨易怎么样?”

田溪桥道:“刚才大夫的话你没听见吗?熬不熬得过上半宿还难说,我本来是想上堂审问他的,奈何他没那么长命了,大不了……明儿叫人来收尸也就罢了。”

戚峰攥紧了拳头,却没有再跟他回嘴。

田溪桥又道:“姑且念在……你无意之中也算是帮了本官查明真相,这一次就不再追究,给我留神,休要有下回。”

他打足了官腔后,这才带了一堆人去了。

屋内温英谋目送他带人离开,啧了声。

刚要转身,低头望见豆子:“这狗……”

摇摇头,也没出声。

一抬头,却对上俞星臣凝视的眼神。

温英谋忙道:“俞大人,今夜真是怠慢,如今总算告一段落,大人若不嫌弃,或许我叫人收拾房屋……”

俞星臣没等他把客套话说完:“能否借一步说话。”

温英谋望着他幽沉之中闪着若许明光的眸子:“请。”

两人出了此处,来至一处就近小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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