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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穷匕见,生死之战◎

薛放不由分说, 将杨仪拉了出门。

杨仪被他拽的走路不迭,时快时慢难以自控,几次碰到他身上, 他也不肯停。

拐角处,薛放才将人放开, 他恨恨地望着杨仪, 一语不发。

杨仪揉着自己的手, 抬头:“旅帅你干什么?”

薛放哼了声:“我还没问你干什么?”

“我不是在做旅帅叫我做的事么?”

“我可没叫你盯着那……”

薛放觉着实难开口, 他噤声, 浓眉紧皱。

杨仪琢磨了会儿,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原来旅帅是嫌我多事, 不想我在这里……”她笑了笑:“抱歉的很,今日确实是我来的莽撞了,我走就是。”

她迈步就要走开, 薛放却探臂将她拦腰一挡:“谁嫌你多事了?少在这里自说自话。”

杨仪淡淡地止步:“那旅帅方才为什么那么着急拉我出来, 还当着陈旅帅的面。”

薛放觉着这话略怪:“当着他又怎么了?”

“让陈旅帅觉着我是被随意呼来喝去的人。”杨仪跟着哼了声:“也许我真的是。”

薛放急得眼中冒火:“杨仪, 你敢再胡说一句试试。”

杨仪斜睨:“这还用我说么,人家都看在眼里了。”

薛放吞咽了两口唾沫, 垂头想了想, 终于道:“陈十九不是外人,他知道我的脾气, 也不会因而看轻你分毫。至于我……我拉你出来你难道不知为什么?你要真是个男子倒也罢了, 在羁縻州的时候你看我管过你不曾?但你偏偏是……”

“原来是为这个, ”杨仪转头对上他的眼神:“那又怎么样?你觉着我不是男子, 就不能去查验尸首了?可你也说了, 我在羁縻州也做过, 难道当时可以现在就不可以了。何况之前是你非要我出来,叫我搭上手儿,又绊着我的腿,到底要怎么样?”

“谁绊着你的腿了。”薛放瞧着她好像真的生了气,便要去拉拉她的手。

才碰到手指,杨仪便将手挪开:“别碰我。”

十七郎讪讪地,沉默片刻:“你要是看别的……倒也无妨,只是看男人的身子……”

“什么男人的身子?那是尸首。”

“那也是男人的尸首。”

杨仪抬头:“不管是什么样的尸首,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就像是需要医治的病人,对于病患要找到病因,对于死去的人也要找到死因,什么男男女女,我眼里没有这个。”

薛放细想她“我眼里没有那个”,心气稍平。

杨仪却又长叹了声:“旅帅相信我,才肯叫我做这些,我愿意做,不止是为了你,因为我也想知道真相。你如果还信得过我,就叫我做下去,你如果觉着我碍事,我就走。”

“我不信你信谁?”薛放按捺不住,终于还是捉住了她的手:“谁若觉着你碍事,我必不饶他。”

杨仪沉默:“别人如何,我都不在意……但要是旅帅你……”

“我没有!”薛放的手上握紧,好像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真的立即离去一样,他望着杨仪似水柔静似雪清白的脸:“我为何要把你从府里弄出来?其实也不止是为了案子,我……我还想着咱们就跟在羁縻州一样,想要你时时刻刻……”

——时时刻刻,在我身边。

这句话在十七郎心里涌动,以他的脾气本来是直接就要嚷嚷出来,但是此时却突然有点忌惮。

杨仪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望着少年略带点窘迫的神情,倒是没有等他说完。

她费了点力气,才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想告诉他不要随随便便再拉拉扯扯,可好不容易缓和,这会儿还是别提这些。

她定了定神:“方才我跟陈旅帅所看的沈仵作的尸首,十分可疑,据我所知,自缢而亡失禁居多,突然间做阳起之势,倒是没听见过,要真的如陈旅帅所说,有人在沈仵作临死之前……咳,跟他接触过,那么那个人,十有八九便是凶手。”

薛放赶忙跟着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个女人?”

杨仪一怔。

却听到身后一个带笑的声音道:“为什么凶手是个女人?”

原来是陈献,他不知何时躲在拐角处,听了这句便负手走了出来。

薛放道:“你耳朵聋了?方才不是你说的,有人帮沈暂……弄出了那什么?若不是个女人,难道还是个男……”

杨仪的脸色有点古怪。

薛放说到最后,似也感觉到什么。

稍微顿了顿,改口道:“总不会是个男人。”

陈献走到他们跟前,笑眯眯地说道:“为什么不能是个男人?”

“那岂不是……”薛放刚要说,又道:“少胡闹,说正经的呢。”

“就是在说正经的啊。”陈献微笑,“不信你问问从之。”

薛放看向杨仪,杨仪只得道:“旅帅忘了?之前的尸首上也发现了精水,那也是个男尸。”

薛放用一种见到鬼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个,仿佛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淫/乱诡异之事。

此时,杨仪却不由地也看向陈献,却见陈旅帅依旧笑眯眯地,眼波闪烁。

她轻轻咳嗽了声。

薛放忙看向她,杨仪道:“对了,我来这里还有事想告诉旅帅。”

本来她想说的是那凶手可能是在衙门之中,但如今看来,薛放显然也知道了。

杨仪便说道:“我看过照县这里的尸格,沈仵作的尸格之中,除了对于那几具尸首的记录,还有另外一具。”

陈献道:“莫不是那个……被烧死了的凶嫌?”

“就是此人,虽然说已经面目全非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沈仵作记录上显示,根据牙齿骨骼看来,那人大概颇为年青。”杨仪道:“别的尸首虽被安葬,却不知这具在哪里?”

薛放大感不妙:“你不会又想……”

“要查验?叫我说罢了,”连陈献也说:“就算还在,怕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儿了,本就烧过,又隔了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去看。再说事发后衙门里通查过,并没有无故失踪之人。就算知道了那尸首的特征,大海捞针也是难寻。”

杨仪想了想:“那整个照县呢?有没有记录的失踪未得之人?如果找到名单,再跟尸首特征对比……也许……”

正说到这里,狗叫声从前厅传来。

三人对视了一眼,往前厅去,却见屠竹牵着豆子跟小甘站在一起,豆子正向着前方吠叫。

厅门处,是萧太康正站着,在他身旁,是王参军跟两个武官。

薛放看了看杨仪,独自走到萧太康跟前,便将方才所说要再挖之前被烧死的尸首查验的话说了,并要照县近来始终之人名单。

萧太康的脸色有点古怪:“还要再查验?”

陈献陪着杨仪走过来:“方才从之发现沈暂身上有些精水,想必他临死之前跟人鬼混过。而跟他鬼混之人,便可能是凶手。”

萧太康瞥向杨仪:“是吗。”

陈献道:“沈家娘子所说,他是卯时出门,从家门到那林子,大概两刻钟左右,这又是个犯案的点儿,只要找到在卯时之时没有人证的人,再跟昨夜萧大人提供的知道你诈死之事的名单合在一起,必有端倪。”

萧太康垂眸:“我看,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吧。”

陈献道:“那萧旅帅莫非有线索?”

萧太康沉吟。

此时,旁边的王参军冷哼了声:“陈旅帅!这是在照县,不是在你鸡鸣县,你说话客气些,什么叫犯案的点儿,早上大家都在睡大觉,或者各忙各的,没有人证的多着呢,你要把我们都当作凶嫌看待?”

旁边一个赵副官也跟着愤愤不平地道:“不错!我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如今被当作贼来怀疑,这算什么?何况先前沈暂不是已经畏罪自杀,留了遗言了?这还查什么?我看是你无事生非!故意来刁难人的!”

王参军也说道:“不错,昨夜沈暂才被传来问话,一夜之间他便自缢身亡,可见心虚,又有遗言作证,这案子可以结了!”

他瞪了眼陈献,转身对萧太康道:“旅帅,这案子已无疑点!沈暂常年接触尸首,各地出了事故,立即报知衙门,他也是第一时间便会知情的,如果说他有那种不为人知的癖好,也未可知!在鸡鸣县案发的时候,也没有人看到他在验房……必定是他趁人不注意前去作案。旅帅,速速结案吧,若还闹下去,这照县只怕又要反天了!”

萧太康眉头微锁,终于道:“这些话,未必没有道理。”

他抬眸看向薛放:“十七,你觉着如何。”

薛放错愕,之前他跟萧太康说起沈暂的死,萧旅帅还未曾咬定。

如今居然……这么快改了主意。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都看着薛放。

毕竟他是京畿司负责此案的人,是否结案,如今都在他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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