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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许喜欢,切脑狂魔◎

秦仵作找了一把小锯子。

杨仪已经退到了廊下。

但是那种吱嘎吱嘎无比瘆人的声音仍是传了出来, 本来若不知道干什么还罢了,但一想那是在锯人的头……

小甘站在杨仪身旁,望着她, 有点打怵。

“姑娘,”她眨着眼, 胆怯地, “你真的要看小闻公子的……”

杨仪“哦”了声:“要看。”

小甘捧着脸, 蹲在了地上。

她自诩已经是个见过世面的胆大的姑娘, 但是这种……超出了她的想象。

歪头看了看杨仪, 小甘陷入沉思。

当初在金陵被指派到她身旁的时候,本以为伺候的是个弱不禁风的病西施,这辈子应该会跟着她在一所宅院里安安静静地度日。

只要她无病无灾, 兴许能熬到许配个夫君,再跟过去……

俞星臣交代她的时候,只说:“留心看着, 若有人对她不利, 一些小事你能挡则挡, 若是不能处置的大事,挡不下, 就尽快派人告诉我。”

小甘曾也是个府门小姐, 家道中落后,又沦落到那种场合, 见过多少的世态险恶, 宅院里的那点阴私她怎会不知道。

在她看来自己所能遇到的最大危机, 可能就是后院里的那点事了, 没想到全不是如此。

对杨仪而言, 后宅竟只是她偶然的栖身歇脚之所, 而且她也不是那种绵软不知自保的娇弱姑娘,用到小甘的时候反而有限。

小甘出神,忍不住又看了杨仪一眼。

这样出色而独特的姑娘,将来到底会落在谁手里……

这会儿,她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薛放。

原先俞星臣叫她跟着杨仪的时候,小甘心里忖度,是不是俞大人喜欢姑娘。

但几次下来直到如今,她总算明白,这两人好像不可能。

俞大人总是淡淡的,而杨仪,每次见了俞星臣,但凡是能安安稳稳不给冷脸地说上两句话,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倒像是彼此有大仇,至少是杨仪单方面对俞大人有仇。

倒是对薛放……

小甘忍不住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涨的脸。

她想起先前在后院偷看见的情形,有点羞涩之余,心里又有些许担忧:两个人竟然……难不成姑娘真的只能嫁给十七爷了?

小甘看的很清楚,杨仪对于薛放是很不同的。

薛放有事,她挂心,比如之前冒险破格也要前去照县。薛放放肆无礼,她却格外的宽和,甚至对于他的那些不轨举止,似乎是默许、纵容的。

这……应该是因为喜欢吧。

而且是非常的喜欢了。

不然的话,怎么会任由他那么乱来。

吱嘎吱嘎,秦仵作像是个兢兢业业的木匠。

这幸亏是几十年经验丰富的老仵作,若是换了些资历浅些的,也绝对干不成。

俞星臣倒不是怕杨仪干不成,但他清楚杨仪毕竟是个女子,一来身子弱,未必能真的顺利“打开”人的头颅,二来,他倒也了解她的性子,知道面对闻北蓟这个她所认识的人,是没那么容易下手的。

可就算是秦仵作,干这种活儿,也是极吃力的。

他的那个徒弟原本还在里头帮手,只支撑了不到两刻钟,就已经溃逃而出。

秦仵作恨铁不成钢,念叨说:“没出息的东西,跟了我这么久了,连这个都看不了……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徒弟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吐去了,哪里还能听他谆谆教导。

倒是杨仪,想了想,她转身向内走去。

小甘被惊动:“姑娘!”

杨仪止步回头:“这儿暂时用不着你,你……你也不用总在这里呆着,去找斧头吧。不拘去哪里玩玩都行。”

小甘撅了撅嘴,她倒是想帮忙,可有心无力。

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本能地怕那些东西。

杨仪进了里间。

她发现……平静下来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秦仵作不愧是经验丰富久经沙场的老仵作,早已经十分心细地用白布把闻北蓟的尸身遮住,甚至在闻北蓟的脸上,他特意地加了一块儿布,挡住了他的眉眼口鼻,只是露出了额头。

地上是散落的头发,秦仵作先将闻北蓟的发给除掉了,不然乱糟糟地,更加无从下手。

见杨仪进来,他有些吃惊,忙停下来:“仪姑娘,还得再等一会儿。”

杨仪道:“无妨,我来帮您。”

秦仵作有些发怔,看她走到跟前:“这……”

杨仪望着遮住了脸容的闻北蓟,目光移开。

秦仵作好不容易开口解释道:“把脸遮起来……还能好下手些。”

他说了这句,稍微放松了点,重新俯身开始锯头骨:“唉,才多大年纪……看着又干净瘦弱,很不像是坏人的面相,怎么就能干出那些事来。”

杨仪心头一动:“是啊。”

秦仵作大概还不知道,答案,就在他手底下的闻北蓟的脑颅之中。

求知的心理逐渐占了上风,心里原本的软弱被悲苦逐渐消散。

杨仪帮着秦仵作打量,看锯子的方位,深浅,用抹布擦去迸溅的血点跟骨沫,让秦仵作看的更清楚些。

秦仵作起初并没指望她,见杨仪这般细心而又勤谨,不由道:“仪姑娘,你虽是个女孩子,可比我那没出息的徒弟强多了,可惜你是女孩,又生在大家子里,不然……倒是我们这行当一把好手呢。”

他情不自禁说了这句,却怕冒犯了她,忙笑道:“我说这话,你可别见怪。”

杨仪道:“您说哪里话,不管是仵作,大夫,各司其职,有何不妥?不管做什么,对我来说只要能够寻幽探微,知明真相,就甘之如饴。”

秦仵作怔了怔,含笑点头,手上仍是一丝不苟地动着:“仪姑娘,我原先听说你的名头,还以为是个大家子里娇纵轻狂的女娃子罢了……现在才知道,你真真……是极难得的人,怪不得小侯爷跟咱们俞巡检都对你另眼相看。”

杨仪听到最后一句,倒是不便再说别的了,只假装去看颅骨的。

因为要保证里头的脑仁完整,秦仵作并不是直接就锯落,而是先从外围向内,锯透之后,再选另一侧,因此难度加倍。

两个人合力,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总算弄的差不多,从闻北蓟的额头向下,耳之上,一直向后,上半颅骨被整个儿锯开。

秦仵作将锯子放下,擦了擦手:“当初弄这两把锯子的时候,我只以为不大会用得着,真想不到……”

然后他看向杨仪:“仪姑娘,我要揭开了。”

杨仪道:“是。”

秦仵作小心翼翼,将那颅顶慢慢地取下,一个色泽淡红、看着十分干净的脑仁,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也是秦仵作第一次见到完整的脑仁,他一时竟也呆站在原地,看愣住了。

杨仪微微地屏住呼吸。

这……就是闻北蓟的脑仁。

先前,闻北蓟说什么“你看到我的脑颅就知道了”的时候,杨仪跟众人都以为这是少年的癫狂不经之语。

直到此时才明白,他是真的。

他想让杨仪看到他的脑子,知道他的情形,了解他的……病症。

杨仪把心中的那些复杂情绪压下,让自己平心静气。

她得看,打起精神认真仔细的看明白。

极为新鲜的脑仁就在面前。

有点淡粉色,看着很嫩,极为精巧,这是世上所有能工巧匠都没法儿制造出来的,属于人身的天然之物。

就是这个东西,它的每根脉络,每道沟回,每一寸……指挥着整个人的五感六识,活动知觉,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多年前的记忆,在心里一点点想起。

当时洛蝶让杨仪看那个死人的脑子的时候,她简直没法形容自己心里那种不适。

那会儿的杨仪不晓得那个看着有点恶心的东西,是何等重要之物。

她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是碍于洛蝶的催逼,强撑着让自己去翻看,了解,记忆。

但是今时今日,杨仪的心情早就不同往日。

重新洗了手,杨仪用一种敬畏而极其虔诚的眼神,仔细地看着面前的脑仁。

她极其小心地,用最轻的力道,把整颗脑仁自颅骨中取出,下方颜色更浅的一段,仿佛连着后颈的脊椎,秦仵作得了示意,帮她切断。

杨仪将那颗极其矜贵、独一无二的东西取了出来。

从表面看,并瞧不出什么。

秦仵作呆呆地,不知杨仪将何以为继。

杨仪请他取了干净的托盘,将脑仁放在上面。

又要一把长而薄且利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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