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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内,俞星臣坐在桌边,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寒之症越发厉害,他竟觉着身心发冷。

一招灵枢,低低吩咐了几句,灵枢应声出门。

俞星臣看着手上的姜茶,已经不太热了。

他举起来,慢慢地一口一口喝光,有些辣,还有些涩跟苦,那甜味反而尝不出来了。

等俞星臣回到巡检司,雨也停了。

很快灵枢从外回来,道:“大人,那女子原本是御史台中一个文吏之女,是顾家的人。”

俞星臣皱眉:“顾家?”

“他们家正住在顾司使家的那条漕司街上,算是顾家的旁支。至于那女子,据说……以前就跟赵四爷有过往来。”

俞星臣正出神,冷不防薛放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什么顾家的女子?该不会是那个顾荣儿吧。”

灵枢吃惊地看向他:“十七爷怎么知道?”

薛放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无缘无故的怎么提起这个人来了?告诉你们,这个女孩子年纪虽不大,却是个厉害角色。”

俞星臣转头:“如何厉害?”

薛放哼道:“还记得那天夏绮在这里痛打了赵世么?他离开之后就去找了这个女子,质问她那香囊的事,你们猜如何?原来那香囊是她故意放在赵世身上给夏绮看到的,她心心念念要进赵府当少奶奶呢,啧啧,你说厉不厉害?年纪小小的,志向却高,手段……我想那死了的花魁泗儿都不如她吧。”

俞星臣虽觉着此话未免刻薄,但若真如薛放所说,那还真是话糙理不糙了。

灵枢在旁小声问道:“十七爷怎么知道这些隐秘?”

“我当然……”薛放转头,对上灵枢打量自己的眼神,突然想起之前在闻府差点栽在闻北蓟手中的事,倒是不好再宣扬自己飞檐走壁的光荣事迹了,于是道:“要你管呢。”

忽然一名侍从来报:“俞巡检,端王府突然来人,冯旅帅叫您过去回话。”

俞星臣正咳嗽,听说是“端王府”,很是意外,便起身往前走去。

薛放拉住那侍从道:“王府的人来做什么?”

侍从陪笑道:“十七爷,我们外头伺候的怎么知道。”

薛放道:“少跟我打哈哈,你们的耳朵鼻子,比豆子还灵呢,快说。”

侍从嗤地笑了,见左右无人,才小声道:“小人只依稀听了一嘴,好像是为了花魁案子的事。王爷有些询问的话之类。”

薛放惊讶:“有这种事?好好地王爷又有什么想头?”

他先前从隋子云那里过来,本要跟俞星臣商议审讯的事,听到这里,便松开那侍从,自己也往前厅而去。

俞星臣因不知王府来人何事,走的略急了些,一时咳嗽连连气喘不定。

等进了内厅,果然见王府的一名詹士坐在堂中,是跟俞星臣认识的人。

他见俞星臣迈步入内,站起来略略倾身笑道:“俞巡检。”

冯雨岩在上座,等俞星臣站定了,才道:“昨夜王爷派人来问花魁被杀的案子,我便亲自前往禀奏,王爷听罢,略有异议。这位谢詹士在此,俞巡检你便为他解答吧。”

俞星臣应了声“是”。

谢詹士揣手笑道:“俞巡检,我只是替王爷传话而来,并无别的意思……你只如实回答就是了。”

俞星臣颔首:“请说。”

谢詹士清清嗓子,才开口道:“有人举报,说是之前顾家小衙内,曾跟主审花魁案子的俞巡检、还有薛小侯爷起过冲突,怀疑这案子之中,有徇私偏袒行径,不知俞巡检作何说法?”

俞星臣皱了眉。

他道:“下官只是奉命查办此事,从头到尾,秉公处置,绝无半点偏私之意,一应程序,证供等等,清楚明白。若是有人检举,亦可请监察院再度审查,下官禁得起查办。”

谢詹士点头表示赞许,又道:“那闻北蓟的脑疾,虽有太医杨家的杨仪跟秦仵作开颅验证,但此事因无前例,叫人怀疑,俞巡检你可担保,此事绝对无误?”

“下官、咳,可以担保,绝对无误。”

“娼女霜尺,如何处置。”

俞星臣低低咳了声:“霜尺乃是被无辜卷入,又被重伤,不过她身为娼优而卷入刑事,当罚钱两千文,流放一年。”

谢詹士一拍手,表示已经问完。

彼此又说了几句话,从冯旅帅的正厅出来。

俞星臣拦住了谢詹士:“谢兄,敢问王爷为何突然派你来问此事?”

谢詹士跟俞星臣有些许私交,见左右无人,便小声道:“三爷莫要见怪,王爷也不过是碍于情面,走个过场,对人也好交代。”

俞星臣方才也察觉了,谢詹士并没有任何诘责之意。

但所谓走个过场,已足以让他惊愕。

俞星臣问:“王爷要对谁、交代什么?”

谢詹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笑意:“三爷这样聪明的人,怎会想不透呢?”

俞星臣的脑袋因为之前寒热上攻,晕晕涨涨的,身上各处不适,时冷时热,只是强忍。

凝神想了片刻,他道:“莫非是……顾家?”

谢詹士嘿嘿笑了几声。

这显然是默认了。

俞星臣却仍疑惑道:“就算王爷重视漕运司,可……也不至于要到如此地步吧。”

谢詹士却又摇头:“三爷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愿闻其详。”

这要是别人这样打听,谢詹士是万万不会透露的,不过他敬重俞家,何况跟俞星臣关系也不错,倒也愿意卖他这个人情。

谢詹士把俞星臣往旁边拉开了几步,低低道:“王爷……跟顾家的那位……竟是十分中意……所以才肯为了顾家、不过是为了将来,顾家就成了王爷的……您可明白了么?”

他的声音很低,俞星臣宁肯自己没听见。

但他偏偏把最为关键的都听明白了。

天晕地旋,俞星臣狂咳不止,谢詹士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三爷,您、您还好么?”

灵枢忙上前来扶着,俞星臣道:“没、我没事,多谢。”

谢詹士察觉他的手滚烫,看看脸色,忧虑:“三爷,您好像病了,虽然差事要紧,但千万不可强撑,还是身子为重!”

俞星臣忍着不适,同他说了几句,谢詹士先行去了。

灵枢也甚是担心:“大人,先前杨太医没来得及开药,这会儿不如再找个太医来。”

昨儿晚上杨佑维也一并回了府里,因此巡检司没有大夫驻扎了。

俞星臣闭着双眼,心底都是谢詹士方才的那句话……他又想起在杨家的时候,杨甯说什么“你身边有人,我不能见你”之类的,配合方才谢詹士的话,真是……

绝妙的讽刺。

俞星臣先前还以为,杨甯不过是赌气使性,现在看来,天真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不能回答灵枢的话,甚至都听不到灵枢说什么了。

直到一声狗叫,是薛十七的声音道:“你又乱跑什么?”

跟随薛放的那小厮,叫斧头的,嚷嚷道:“十七爷,方才杨家来了人找我,带了仪姑娘的口信。”

薛放欣喜:“哦?她给我带什么口信儿了?”

“不是给你的。”斧头回答。

薛放大失所望,且又震惊:“什么?不是给我的又给谁的?总不会是……‘子云兄’?”

最后三个字,他故意学的杨仪的口吻,轻轻地,惟妙惟肖。

斧头嘻嘻笑了:“当然不是,是给俞巡检的!”

薛放倒吸一口冷气,这简直是比给隋子云带口信还让他不能接受:“什么!”

俞星臣微微睁开眼睛。

斧头跑到跟前,口齿伶俐:“俞大人,杨府的来人带了仪姑娘的口信,说是……看病可以,但是不能在俞府,要另选地方。”

俞星臣直直地看着他,不语。

斧头睁大双眼:“俞大人,您怎么了?您听明白了吗?”

俞星臣眼前一黑。

在俞星臣倒地的时候,一只手及时地将他揽住。

他最后的意识里,听到薛十七郎嘀咕:“你这是……高兴的要死过去吗?”

作者有话说:

关于古人的字,一种是说字是名的延伸,意思相近,比如屈原,名平,字原;李白,字太白;苏轼,字子瞻。

也有一种说法,是说字跟名是相反的……有知道的宝子们可以再延伸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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