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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要嫁,只嫁十七郎◎

小甘才刚睡着, 朦胧中察觉有人从身旁经过。

“姑娘?”她想起身。

杨仪向她一摆手:“别动。睡吧。”

小甘疑惑,抬头,见杨仪披着衫子, 头发已经在发顶挽了起来。

她几乎以为杨仪要出门,可深更半夜……不由担心:“姑娘?”

杨仪道:“我就在门口站站, 放心。”

小甘很想跟着她出外, 可又不敢违背她, 就只怔怔望着。

杨仪开了门, 又将门扇带上, 小甘凝神细听,没听她脚步远去。

廊下,站着一道狭长的身影, 似恭候良久。

杨仪走了过去,转头细看向他脸上。

黎渊还是蒙着脸,虽没戴斗笠, 但头上的网巾几乎遮住了眼睛。

他凝视着杨仪, 月光中眼睛微微有光:“不认得我了?还是、以为是别人, 见了我便很失望?”

杨仪知道瞒不过他,往后一步靠在栏杆上:“我确实没想到是故人……但又何来失望之说?永锡一别, 时常想念。几时到京来了?”

面巾下的人似乎笑了笑, 黎渊上前一步,在柱子旁站住:“有些时日了。”

杨仪诧异:“当真, 那为何才想到找我?”

黎渊道:“前两天就想来, 谁知偏偏有恶虎拦路。”

他没说完, 杨仪蓦地明白过来:“是旅帅?”

黎渊呵地一笑:“我却是没想到, 薛十七郎的耐性那么好, 我以为他守了一夜, 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人那样锲而不舍的。”

杨仪突然想到昨夜的事,试探问:“你前夜也来过?那昨儿……”

黎渊转头看向别处:“我都不曾靠近,远远地看到他在屋顶上,自然就知难而退了。”

杨仪放松:“是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竟然……呵。”

“他果真对你用情至深,你对他也是如此吗?”黎渊突然道。

杨仪沉默,继而轻声说道:“能被他喜欢,是我此生之幸。”

这一句话,让黎渊顿时没了任何的言语。

半天,他才道:“原来你对他之用心,竟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杨仪却并不想公然跟人谈论她跟薛放之间如何。

在她而言,那也不是该向人“夸夸其谈”的,只是她没把黎渊当别人,而黎渊又问起来,才说了这句心里的话。

杨仪往旁边挪步,在栏杆前的美人靠上坐了,问道:“你这次来到京内,可是有什么事?”

黎渊道:“是一件公事。”

“公事?”杨仪惊讶。

黎渊道:“就如同你现在进了太医院,我们也有个能统管的大帮派。”

杨仪不由笑道:“是吗?那不知叫什么?”

黎渊道:“这是机密,可不能轻易泄露。毕竟这也不是跟太医院一样,可以挂在嘴边随时跟人说起的。”

“可是到底有什么公事,总不会又是要……”杨仪迟疑着,有点担心,又怕自己不该问。

黎渊却看出了她的意思,道:“这次不是来杀人的。放心。”

杨仪吁了口气:“我总觉着你不该再这样打打杀杀的了。”

黎渊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廊柱上。

左腿微屈,脚尖点地:“那我该干什么?”

杨仪道:“你的身手这样出色,想必有许多能干的正经差事,何必总干些刀口舔血之事呢。”

“你是担心我吗?”

“我只是从一个朋友的心意而言。”

“你当我是你的朋友?”

“是我私心这样认为。”

沉默,黎渊扭头看向栏杆外:“我离开南边之前,去看望过被你接生的那个孩子,他很康健,胖乎乎的,十分可爱。”

杨仪欠身,双眼放光:“是吗?”

看得出她很高兴。黎渊微笑:“你若是见了他,只怕还认不出来呢。”

杨仪道:“婴儿总是长得格外快些。”说了这句,她长叹了声,重新将身子靠回了栏杆上,仰头望着天空,有些惆怅:“真想亲眼看看……”

黎渊觉着她不止是在说那个健壮的小娃儿,可除了那孩子,还能如何?

“你要真想看,我带你回羁縻州,自然就能看见了。”

杨仪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嗯?”

黎渊道:“你舍不得离开这里。”

杨仪不知如何回答:“我……”

黎渊问:“是因为薛十七,还是因为杨家?或者是才受封的官职?你觉着现在好呢,还是以前那样自由自在无人管束好?”

杨仪定睛看了他一会儿,转头看向浩渺夜空。

温声道:“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只觉着仿佛被天地遗弃,只是顺其自然,尽力地活着而已,我毕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形,或许,不知道到了哪一天撑不下去,自然就……孤身而来,只身而往,倒也无妨。后来……”

后来就遇到了薛放,她的人生好像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是薛十七郎,把她拽入了新的天地之中。

“细想想,过去其实很好,现在也很好,”杨仪思忖着:“小黎,我只能告诉你,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心,如今我觉着很踏实。你明白吗?”

黎渊道:“看样子你是回不去了。”

杨仪一笑:“为何你总说要回去呢,我现在只想让自己的身体好些,能够……”

活的长久一些,多陪着那个人走的远一些。

可一念至此,心里忽然微微地酸楚,杨仪抚着胸,低咳了两声。

黎渊走近她身旁:“你……”

他伸出手,眼见要搭在杨仪肩头,黑暗中却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黎渊眼神一变,急一闪身!

“朵”地一声闷响,那东西竟没入他身后的窗棂上,硬生生把坚硬的红木凿破。

同时一道人影从墙外翻了进来,黑夜闪电般掠向此处。

杨仪不过是抬头之间,他已经掠到了栏杆外,低低吼道:“杨仪!”

而黎渊这会儿也纵身跳了出去,冷笑:“薛十七,你又来做什么!”

两人的声音都不高,显然不想惊动人。

薛放闪身把杨仪挡住,又想到那天晚上两个人沉默对招的事情:“你这奸人!我等了你三天你不到,你倒会钻空子!”

杨仪起身:“旅帅,不要误会。他不是歹人。”

“他曾经想杀你,你忘了!”

“现在、咳,不会了……”

杨仪想解释,不料薛放已经气红了眼睛,这叫他怎么甘心,为了提防此人他才特意守了三天,今天本来按照杨仪的叮嘱不想来了。可因为有一件事情,再加上总不放心,故而想过来看一眼,谁知竟给他捉了正着!

薛放咬牙:“我就知道是你这不怀好意的东西,有种你别跑!”

“谁跑了,”黎渊口头丝毫不输:“何况你又怀什么好意了?”

薛放逼近数步:“你说什么鬼话!”

黎渊避开他身后杨仪的目光,压低嗓子:“你前两夜干了什么,当我不知道吗?好个薛十七,卑鄙下流!”

夜色中,薛放的脸色红了起来:“你、你……宰了你!”

许是恼羞成怒,十七郎出招如电。

黎渊身上并没带兵器,近身搏斗可不是他的擅长,只能仗着身法轻灵,险象环生堪堪避让。

杨仪看薛放这样,自己又不能大声喝止,情急之下,竟连声咳嗽起来。

不料这轻轻地咳嗽声,却比所有的厉声呵斥都管用,薛放跟黎渊两个不约而同地停了手!

薛十七郎到底身法快些,闪回了栏杆前:“夜里风大,你又跟这个奸人在这里说什么话?以为自己的身体很好?”

杨仪探手抓住他的手,又对那边黎渊使了个眼色。

黎渊叹了口气,纵身一跃,轻飘飘地出了院墙。

薛放听见动静,才回头,杨仪攥住他的手指:“别去。”说着又咳的浑身发颤。

“这厮跑路的本事一流,这会儿早跑到不知哪里去了,我就算追也追不上。”薛放悻悻,手在栏杆上一拍,竟自从外头直接轻巧地跃了进来。

他把杨仪肩头快要滑落的外衫提起,给她围住:“可是你居然半夜不睡,跟这狗东西在这里聊天……还不许我来……”

杨仪抬眸:“我也不知道他会来。你、你也没告诉我你前两天是为了他。”

薛放道:“我是怕吓着你,何况那会儿还没确定是他,只以为是什么人对你不怀好意。”

杨仪轻叹了声:“那你今晚怎么又来了?”

薛放道:“我可不是不听你的话,我……因为十九把那个东西给我了,我才要给你送来的。”

“得了?”杨仪惊喜,左右看看:“进来说罢。”

她拉着薛放重又进屋,本以为小甘会醒着,谁知丫头仍是毫无动静,似已睡着。

到了里间,点了灯,杨仪问:“哪里呢?”

薛放从怀中把一包几层油纸裹着的东西取了出来:“可要小心,这个花的味道叫人发晕。”

杨仪道:“我知道该怎么料理。”小心翼翼接了过去,取了两块帕子,又包了一层,才放进一个小圆匣子里。

做了这些,杨仪回来,握住薛放的手,闻了闻他的手上,只有淡淡的一点气息。

她忙又拉他到铜盆边上:“洗手。还有味儿。”

薛放笑:“我给你洗。”

把她一拉,大手小手在水盆里搅动,薛放把杨仪的握住,不住地揉来揉去,似乎小孩儿找到了喜爱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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