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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额头上冒汗:“十七爷……十七爷明察,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好奇而已。”

薛放道:“别跟我狡辩,那天晚上我叫你去看看杨佑维有没有事,而只有你近过他的身,我本来不想怀疑你,所以才用这一招试探。你果然上当!”

小梅出身市井,有些花招之类,他都熟悉,比如先前在小巷子,搜检美娘房间的时候,他很容易就能找到美娘藏匿的东西,诸如此类的细节。

薛放原本还觉着他很机灵,堪用。

可从杨佑维“错”拿了袖子里的药那时候,薛放就开始怀疑接近过杨佑维的小梅。

他相信杨佑维并不是真的弄错了毒药跟良药,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最不可能的解释,那个靠近他的人把药调了包。

而对于小梅来说,趁着杨佑维神不守舍的时候迅速调换两包药的那种手法,并不是难事。

此时小梅咬了咬牙:“我、我只是一时好奇……才斗胆打开的,十七爷,我真冤枉。”

薛放道:“你不是好奇这么简单,你应该是想给你那主子看看,是不是俞星臣泄露了他的机密。”

小梅有点慌张,眼神闪烁:“十七爷……”

薛放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调换了那药,为什么还要用那吃脑子的蛊虫?或者,你也不知道他们还有蛊虫是不是?”

小梅知道他已经认定了自己反叛。

这会儿再狡辩也无济于事。

他只能沉默。

薛放道:“你不会以为闭嘴不说就完事儿了吧?你知不知道,我只要把这件事往上一说,你别想再在巡检司立足!而且也别想全身而退!”

小梅额角有汗珠滚落,他终于说道:“十七爷,您先前说的那句话,其实在理。”

“哪句。”

“这件事情是掉脑袋的,还是适可而止。”

薛放冷笑:“你这不像是劝说,倒像是威胁。”

小梅仰头望着他,恳切地道:“十七爷,我哪里敢威胁您,说实话,原本我也确实有点儿看不惯您,可这阵子跟您相处……我承认,我服了。可是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尤其是我们这种小人物。头顶上的人交代你做什么,难道你敢抗命?哦……十七爷当然敢,但我们不是十七爷,没那种能耐,也没那个胆气……总要活下去,就算苟苟且且,也要活着……”

薛放的手指抚过底下的信封表皮,似听非听。

“十七爷必定看不起我这么说,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满是私心,”小梅苦笑:“可是您看老关,这一把年纪了,从他进巡检司到现在,跟他一起进来的,至少也是葛副队他们那个级别,可他还是这样……幸亏他是京城土著,家里还有点祖产,好歹过得去,但是我呢?我是外地进来的,家里还有母亲……弟弟妹妹,都靠着我、你知道我们的薪俸微薄……我若不尽力周旋,想破脑袋,这一帮子人都要饿死……十七爷、我……”

他有点说不下去,只死死地低了头。

薛放听到这里,喉头动了动:“你走吧。”

小梅一愣:“十七爷……”

“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薛放走到桌前,把那两封信一起撕了,说道:“回头我会跟葛副队说,给我换个人,你不用跟着我了。”

小梅上前一步,着急:“十七爷!”

薛放道:“别啰嗦,你既然要养家,跟着我过于不便,迟早晚会把你卷入奇凶异险里,到那时候就晚了。”

小梅原本只认定他是厌弃自己的背叛跟小人,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眼睛蓦地红了。

薛放垂眸:“只是,你再怎么脏了手都好,可别全昧了良心,你毕竟还有弟弟妹妹,别把他们都教坏了!那你才真该死!”

小梅忍了又忍,终于眉峰一皱,泪便涌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十七爷!我错了!”

薛放道:“我今儿高兴,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坏我的兴致,出去!”

小梅忍住泪,磕了两个头,起身退出。

杨仪本来想一大早就先找薛放,谁知夏绮那边儿又急找她。

她本以为是夏绮有个什么,赶到夏府,英荷接了进去,悄悄地给她道喜,说道:“仪姑娘放心,我们姑娘跟小爷都好着呢,只是有两句要跟您说。”

夏绮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脸色竟反而比生产前还好,这般体质,看的杨仪羡慕不已。

夏绮叫她坐:“我本来能够下地了,他们非要叫我坐足一个月,这老规矩,倒也没法子。”

杨仪笑道:“这自然是正理。月子里得好好保养,千万不可逞强。”

夏绮无奈,又道:“听说你终于跟薛家十七郎定了?”

杨仪抿唇。

夏绮打量她的笑容:“想不到你这性子,也能如此。”

杨仪疑惑:“什么?”

“别瞒我,你必定早就对他心有所属了,两家才能这么快定下来。”

杨仪安静地垂首:“是。”

夏绮惊讶地看着她,笑道:“那十七我原先见过几次,常常跟十九一起玩儿的,到他外放乃至回京,见的反而极少,能得你如此青睐,可见真真出类拔萃。”

杨仪咳嗽:“绮姐姐,你叫我来只是说他?”

夏绮定神:“差点忘了,我有两件事,第一,是十九去了海州,他虽然从小也在外头历练,但却是第一次出远差,我有些不放心,你常常往巡检司去,跟十七郎又……给我打听着可好?”

杨仪心头一沉,想到了那场海州之祸。

她郑重点头:“好。”

夏绮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她抬头,门口的英荷便退了出去。夏绮道:“那天我拦住公主的车辇,你可知缘故。”

杨仪不敢说英荷告诉过了自己两句,只道:“说起这个,我又不得不说,姐姐太冒险了。不管为了什么,你跟孩子才最重要。”

夏绮摇头:“要你有个长短,我一辈子不得心安。”她思忖了会儿:“当初是因为你在赵家的事,又给我看诊,极好,我们家里跟驸马家中又有些交情,据说公主有些身上不适,我娘就把你推荐了过去,我起初也没多想,后来……”

后来永庆公主虽在服杨仪所调的药,且也极好,但有一次,却问陈夫人,是否告诉了杨仪自己的身份,以及杨仪是否知道之类。

陈夫人自然否认,又疑惑公主为何这样问。

永庆公主道:“她可是翻看过我母妃的病案,才拟出的这个方子,夫人不觉着这太过巧合了么?只担心她把给本宫看诊的事情,又当作一件病案跟人乱说……”

陈夫人惊心,赶忙宽慰,又说杨仪不是那样的人。

后来陈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夏绮,夏绮听后大为不爽,觉着公主不该如此,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公主这样,竟是怀疑杨仪之意,而他们皇家的人……若是疑心暗鬼,那些手段……

那天夏绮听说永庆公主进宫,便命人去查看,听说公主把杨仪带走,这才不顾孕身飞奔而至。

夏绮说完后道:“我跟母亲都十分后悔,原本不该叫你参与此事,竟似给你招惹了灾祸。不过你放心,经过上次,公主应该不会再为难你。”

杨仪却心里清楚,公主要为难自己可不仅仅是因为病症隐私。

奶娘抱了那婴儿出来,不过短短几日,这孩子竟比先前胖了少许,脸色更是红润起来,杨仪在旁呆呆看着,恍然出神,只是夏绮叫她抱孩子,杨仪却一再推辞。

这日,直到下午出太医院,杨仪才总算得空。

若按照先前的做法,她早就直奔巡检司,不过如今大家都知道她跟薛放要定亲,倒是不好再公然前往寻他。

于是在巡检司街角停车,只叫了个小厮过去找屠竹,让屠竹带话,把薛放叫出来。

一刻钟不到,便见薛放大步出门,左右一看,往街头而来。

轻轻地一按车辕,薛放纵身跃上,进了车厢里。

马车转头,却往南街而去,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小甘对杨仪道:“姑娘,我要去寻两样药,你可要多等我一会儿。”

当下,小甘便拉着屠竹一起去了,那车夫自也去喝茶。

车内,薛放握住她的手:“怎么来找我,也不进去?”

“这会儿再进去怕不方便。”

薛放想起自己早上来的时候那一连声的恭喜,果然不便,不由笑道:“这可糟了,怎么定了亲反而不方便见面了。”

杨仪没心情说笑:“十七,我问你一件事,那块……你在小巷子搜出来的玉佩呢?”

“在俞星臣手里啊。”

“有没有可能,他给了别人?”

“不可能吧,这块玉牵连极大,他连冯旅帅都不曾告诉。”

杨仪踌躇:“那你现在可还在查这案子不查了?”

薛放道:“这玉主人的事,我自然还要再查。”

“为何?”

“我本来不想再理,可是他们动到你的头上……杨佑维就罢了,那永庆公主是什么意思,那天夏绮拦着车驾又是什么意思?”

杨仪没想到他竟然察觉了不妥,心里感喟,面上却道:“那、不过是公主跟我闲话,夏姐姐有事,才拦住了。”

薛放端详她的脸色:“俞星臣说那玉是永庆公主的,你是在夏家给公主看了病,你又说公主的病是隐私,我想,那病的起因只怕跟这玉佩的丢失脱不了干系,你虽然一心给人家看诊,但对公主而言,兴许也是怪你窥探了她的隐秘,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着你必定知道了她的丑……”

杨仪心惊胆战,薛放聪明起来简直叫人害怕。

赶忙捂住了他的嘴。

“她既然觉着你知道了那件事,岂会容你?”薛放却握住她的手:“管她是什么公主,我原本还觉着若她真糟了苟七的戕害,也怪可怜,可她要真那么狠毒,甚至想对你下手……”

杨仪拦着:“你听我说,原先公主可能确实……但夏姐姐那一拦路,公主已经明白了。她要敢对我如何,夏姐姐也不会善罢甘休。你要还追查下去,反而把这些人又都搅到其中了。十七,听我的话好不好?咱们不查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薛放听着她柔声劝说,哪里有不从的?唯有一点犹豫:“万一她们狠毒心又起,想要害人呢?”

杨仪道:“我原先是不晓得缘故,现在已经知道了,自然会加倍的警觉,放心……我不会有事。”

车厢内外静悄悄地,杨仪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小甘跟屠竹早不见了影子,远处御河荡漾,柳丝随风。

杨仪放下车帘,往薛放身旁靠了靠,温声道:“我只觉着……我从未经历过的好事正在一一发生,跟你定亲,开药铺子给人看病……我从未觉着这样喜欢过,只想跟你好好的,你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