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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你,临行吻别◎

寅时刚过不多久, 冯雨岩匆匆地策马来至巡检司,门口下马问道:“可有信报来?”

两个士兵对视了眼,小声道:“回老将军, 先前确实有一个到了,正遇到了十七爷, 也不知怎么, 就给十七爷拽到里间去了。”

冯雨岩眼神微变, 刚要往内走, 又止步:“他可说了什么没有?”

眼见士兵犹豫不决, 冯雨岩喝道:“快说!”

士兵才忙道:“回将军,他好像确实是有什么急事,似乎还跟俞大人有关……只不过我们没听真切, 然后十七爷就把人拉进去了。还吩咐我们不可胡说,是以我们也不晓得如何……”

冯雨岩有些意外,飞快一想, 吩咐道:“此事机密, 你们不管听见了什么, 都记得守口如瓶,倘若泄露分毫, 我只找你们两人是问!”

两人慌忙道:“是, 绝不敢乱说。”

冯雨岩迈步进门,一直向内。

此刻巡检司内众人还未到, 到处都静悄悄、黑漆漆的, 冯雨岩没往自己正厅去, 只往后面, 将到了薛放的公事房, 果然见亮着灯, 屠竹在外头站着。

屠竹看到冯雨岩到了,忙道:“老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薛放从内闪了出来,在他身后的,却正是那传信回来的信差。

冯雨岩走到跟前:“怎么回事?”

薛放把他拉进房内,跟随冯雨岩的家奴跟一个副手却留在了外头。

冯雨岩望着薛放,薛放指着那信差:“你把话在跟老将军说一遍。”

那信差只得将俞星臣到了沁州,解决了灌河浮尸的案子,拿住了那作恶的王保长,却不料就在当天晚上,刺客潜入,并将俞星臣烧死在房内的事情说了一遍。

信差道:“何副将因兹事体大,命属下八百里加急不停,快些回京报知此消息给大人,至于后续如何,还求大人速速定夺。”

冯雨岩听完,人慢慢地在薛放的椅子上落座,他看看信差又看看薛放:“何副将可还说什么了?”

信差道:“何大人说,如今群龙无首,陈队正自作主张,要依旧前往海州……只是……”

有些话何副将没明说,但是众人都新都明。

跟随俞星臣前往的这些人里,俞星臣官职最大,但除了他外,其他几个,何副将,蒋主簿,孔校尉……他们几个的职位,何副将算是平起平坐,其他几位略比陈献低些。

但陈十九毕竟是才调到巡检司的,先前几乎没跟大家相处过,所以众人都并不服他。

冯雨岩吁了口气,对信差道:“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别的人回京?”

信差摇头:“何副将只派了属下。让老将军尽快拿主意,或者另外再派得力之人前往……一则查明俞巡检之事,二则海州的事情也不能撇下。”

冯雨岩思忖片刻:“你听好了,你已经将消息带回,我也会适当处置,尽快定夺,只是你切记,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倘若外头有人知道、或者散播俞巡检的事,我要你的脑袋!”

信差吓了一跳:“大、大大人……这是为何?”

冯雨岩道:“这个你不用问,总之本帅自有定夺,在查明真相之前,不能另生事端。”

信差心想老将军自然另有打算,忙跪地道:“属下遵命就是了!”

冯雨岩叫了个副官进来,命他去安置这信差。副官带了人出门后,冯雨岩看向薛放。

薛放正也瞅他,目光相对,薛放道:“您老人家有什么话?”

冯雨岩一笑:“十七,听说你在门外遇到了他……你怎么没在外头吵嚷起来,反而悄而不闻地把人带了回来?”

薛放道:“您真想知道?”

冯雨岩点头。

薛放道:“我听了这消息先是心惊,然后细想想……总觉着不可置信。”

“哦?哪里有破绽么?”

“没有破绽。”薛放摇头。

“没有破绽你还不信?”

薛放道:“我相信的是陈十九的本事,以及俞巡检的精明。”

冯雨岩的眼中掠过一点光:“何意?”

薛放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我觉着,陈献不是那么轻易就栽跟头的人,而俞巡检那内外狡猾的、看着属实也不像是个短命鬼。至少,没亲眼看见他横在我跟前,我不相信他死了。若不由分说先嚷了出去,俞家的人又该怎么办?索性等老将军您来定夺。”

冯雨岩似笑非笑:“你啊,到什么时候这张嘴也不饶人。”

薛放却疑惑地看着冯雨岩:“可是老将军,您也不打算把此事张扬出去?您是也不相信呢,还是有别的打算?”

冯雨岩沉吟道:“我……跟你一样吧,毕竟隔着山水,消息未必就真的准。只是为今之计,当务之急,是赶紧地派个能稳住大局的人过去。”

薛放哼道:“陈十九本来就能主事,只是那些人未必服他。”

“你知道了还说,”冯雨岩盯着他:“你可知当初我本来想叫你前往,可惜你受了伤又得了病。”

“这怪谁呢?”薛放撇嘴道:“还不是拜您那一顿棍棒所致?”

“若不是我那顿棍棒,扈远侯府能这么容易跟杨府……”冯雨岩盯着他,白眼:“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薛放听他提起这个,才转怒为喜:“说来我还没有当面儿谢过您老人家,多谢帮我当保山。”

“我可不是冲着你,只是看在老侯爷面上罢了。”冯雨岩说了这句,又道:“不过我看你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这海州的事情又非等闲,你……”

薛放扬眉,没等他说完便道:“行,您老人家要派人就只管说,我去就是了。”

冯雨岩的眼中透出几许嘉赞:“算你还懂事。”说了这句,又皱眉:“不过,你要小心,海州不比别的地方,前年那里还犯了海盗之患……如今俞巡检不管如何,可连海州城都没进就又是刺客又是放火,闹得如此,你给我记着,千万别要大意疏忽。毕竟……我可不想你有个什么……我也没法儿跟侯府交代。”

薛放道:“这个您老人家放心,我还没成亲呢。”

冯雨岩双眼微睁:“你……”

此刻他居然想的是这件事。

薛放笑道:“我只有一个条件,若是此行能够顺利……回头我成亲的时候,您老人家能不能备一份丰厚的礼金?”

冯雨岩嘴角一抽,磨牙道:“敢情你跑我跟前敛财来了?还不赶紧去收拾,今日即刻启程!”

昨儿晚上,薛放留在了崇文街的房子里。

杨仪却转回了杨府。

这一夜,睡得倒是颇为香甜,只是梦境里,总是时不时闪现薛放的影子,于是那些梦也变得奇奇怪怪,难以言说。

早上起身,洗漱整理过后,小连把昨夜熨烫过的太医袍子捧了来,道:“昨儿到底怎么弄的,袍子上竟那么多揉搓褶皱。我昨儿晚上熨烫了半天,挂在那里一宿才好了。”

杨仪一惊,小甘在外头咳嗽连连。

小连回头瞧了瞧,像是想到什么,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忙道:“姑娘,我伺候您穿了吧。”

杨仪红着脸,忍着窘将袍子穿好。

正打理妥当,杨佑持兴兴头头上门来了:“大妹妹,之前跟鸿胪寺崔家弄的那铺子已经都谈好了,我想签那契约的话自然是要你在场的,赶在你去太医院之前,咱们正经去签了吧?”

杨仪道:“二哥哥料理了就是。”

“不是这么说的,”杨佑持拉住了她:“契约上写的是房主,何况崔家的人都说的很明白,人家是冲着你的面子,光是我可没有用。为防节外生枝,好歹咱们一起去一趟。”

杨仪看他说的恳切,也不想再另外生事,于是答应了。

小甘跟小连今日都没跟着,毕竟她不去别处,只跟杨佑持签了契约便直接去太医院,让两个丫头在家里多背背书,认认字,分辨药材等物,给她们些安心苦学的时间,他日自然有用。

崔家出面的,是崔家的二爷跟两名管事,也是头一次见杨仪,本来从不知多少人口中听了些流言蜚语,真真假假的,心里始终想不出这位杨侍医是个什么模样。

如今当面一见,竟是如同岭上雪般的人物,这样清净秀美,气质超群,不由倾倒。

当下寒暄了几句,交割银两,拿出契约,彼此看过了无碍,各自签了字。

这崔二爷笑道:“怪不得薛侯爷对杨侍医另眼相看,真真是不俗的人物,这铺子我们让的心甘情愿。”

杨仪听了这话略觉奇怪,崔二爷却自知失言,笑对杨佑持道:“二爷,这次可要大干一场了?以后生意做大,可别忘了请兄弟吃酒。”

杨佑持笑着拱手:“好说好说,已经承了大情了,这还不是应当的?”

大家寒暄着,喝了半杯茶,起身下楼道别。

送走了崔二爷,杨仪问杨佑持道:“二哥哥,刚才他说‘让的心甘情愿’,这是何意?”

杨佑持也听见了:“我想,多半是因为他们出的价儿比市价更低,才说‘让’的吧?”

起初杨佑持只顾高高兴兴,杨仪也没多心,此时越想越觉着不太对:“就算他们说什么结个善缘之类的,可我想,自古以来从没有亏本出让的道理,而且这不是小数目,他们家既然缺钱,又怎么肯一下子少拿二三百两?”

杨佑持给她说的一愣一愣的:“这……”

“二哥哥,”杨仪道:“你没再细打听打听?到底有什么缘故?”

杨佑持之前被这天下掉的馅饼砸晕了,只想赶紧抓住吃上一口。何况交易的是鸿胪寺的官儿,又有扈远侯的背书,能有什么纰漏不成?

听杨仪说着,他才也有点恍惚。

将心比心,倘若是他……确实也不会这么做,除非对方是至亲骨肉之类的,才不计较银钱数目。

杨佑持赶紧拿出契约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确认无碍,便对杨仪道:“不用多心,大不了我再四处打探打探。横竖他们不是骗咱们的就成。反正白纸黑字的契约在这里了……”

杨仪道:“我倒不是觉着他在骗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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