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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贼先擒王,我可求之不得◎

薛放把杨仪从验房内带了出来。

他总觉着那房间内气味腌臜, 别熏坏了她。

俞星臣看向陈献手中那水淋淋的面具:“他为何要这么做、以及那三件案子的真凶是不是他,本有迹可循。可惜那些被残害的尸首都已经被埋了,牛仵作又偏偏不能再开口……”

不然的话, 只要对比那些尸首伤口的痕迹,自然可以得出更详细的结论。

假如之前那些身亡的人, 是在死后被牛仵作伪造了被食人怪啃食的痕迹, 那么那三名有目击人证的案子, 则当然不可能。

如果动手的是牛仵作, 他没有那个时间伪造明白, 只能先将那三人杀死。

毕竟有人目击,稍有不慎,便可能暴露自己。

而先前俞星臣跟陈献说起, 那三个案子的被害人,其中两名都是声名狼藉、犯下恶行的。

那还没来得及告诉陈献的第三个女子,却也不是个良善之辈。

据说她两面三刀, 嘴甜心苦, 更加十分不孝, 曾经嫌弃自己的婆母老迈无用,竟把婆婆关在屋子里, 生生地给饿死了。

只是她极为圆滑狡诈, 所以这件事情虽然有些传闻,可也有不少替她说话, 说那些话都是诋毁好人的云云。

当时俞星臣看这三个案子的时候就觉着有点奇怪, 毕竟受害人都是统一的“恶人”, 跟他所分类的那第二等的“受害人选”大不一样。

第二等的那些人, 甚是杂乱, 毫无章法, 没有任何共同点。

正在所有人沉默之时,杨仪问俞星臣:“俞大人可看过牛仵作的尸格了?”

俞星臣道:“自然。”

杨仪向着陈献招手。

十九郎走到跟前,会意地将面具给她。

杨仪拿在手中,沉甸甸地。

回头对比牛仵作背后的伤痕,正是给这两只尖锐的角戳伤的。

应该是那杀死牛仵作的人先把面具丢下,又将牛仵作尸身扔下,腰撞上锐角所致。

薛放在旁盯着,忽然道:“给我。”

他把面具接过去,手在那锐角上握住转了转,忽地一拔!竟将那只角拔了下来。

众人皆惊,只见角内竟暗藏着一把两指宽的锯齿牙利器,虽在水中泡过,依稀仍可见点点血迹。

这自然便是凶器了。

杨仪盯着那些尖锐的锯齿:“我想起一件事。还是先回厅内吧。”

之前看着牛仵作解剖了猪婆龙后,杨仪就借了牛仵作验尸的尸格,那天下午,一边调度给众伤者的用药,一边儿翻看那些东西。

只是她没敢多留,因为知道俞星臣正在查阅案卷,怕他急用。

于是大略看过之后,就叫屠竹送回去了。

杨仪不晓得俞星臣的“三等”之论。

往前厅去的时候,薛放就跟她极快地解释了一遍。

陈献顺带把俞星臣所说,那三个被目击的受害者都非无辜的话告诉了。

杨仪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薛放捻了把她身上的衣物:“你穿少了。”回头吩咐屠竹陪小甘,去取件衣裳过来。

陈献问:“仪姐姐,你刚才说想起什么事了?”

杨仪道:“我看牛仵作所拟尸格的时候,心里隐约觉着有点奇异之处,只是以为自己多心。方才听了你们两人所说……倒好象点醒了我。只是还要再看一看才确认。”

陈献聪明:“难不成是那牛仵作在尸格上露出了马脚?不对,该叫牛脚才是。”

杨仪摇头:“不可这样说。”

到了俞星臣之前翻查卷宗的正厅,俞星臣把牛仵作的几份尸格拣出来给了她。

杨仪一份一份翻看了片刻,暗叹。

薛放跟着看了会儿,见无非是对于尸首死因描述、伤口描述,年岁、住地等等。

他并不明白:“有什么不妥?”

杨仪道:“你们方才所说的是对的,俞大人分类的这第二等的卷宗里的人,都是牛仵作经手伪造出来的,假称被食人怪戕害而已。”

“何以证明?”

虽然有了那牙齿中夹杂着血肉的骷髅头,但这不过是众人的推理,并无真凭实据。

杨仪将那几份卷宗递过来,道:“我原先看的时候,就觉着牛仵作用词颇为奇怪,这些人的死因虽不一,但都是身亡之后怕死因有异,才请仵作查验……而他们的死因,没有一个是因为被食人怪所害,这位老者,是无疾而终,这位……则是因病而故,就算那个惊吓而死之人,也只说受惊胆裂,并没有提半个‘食人怪’的字眼。至于伤口,则是统一的用了‘有明显撕咬齿痕’的用词。”

“这又如何?”

“对比起来,”杨仪把那三份有目击人证的尸格拿出来,道:“这三个,则是详细记录,死法一致,都是被撕裂喉咙而死,但并无任何关于齿痕的记录。至于痕迹,牛仵作也记载了,你们看这个地痞,颈间裂口划痕数道,约一寸有余……这当铺老板的,除了颈间致命伤,手臂也有擦伤痕,同样一寸有余,跟那面具上的凶器齿痕距离等同。”

把这些卷宗放下,杨仪道:“牛仵作不是个没经验的,资历又深,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些案子之间的异常,正因为他很清楚,所以才泾渭分明、甚至刻意地,把这两等案子尸格的记载,判的非常清楚,一面是死后有‘明显撕咬齿痕’,另一面是‘死于裂喉’,且注明了是划痕,他恐怕是想叫人知道,这根本是两种不同的作案方式。”

“换言之,前面一等的那些有齿痕的死者,并非是他所害,只是他利用的工具,故而死者的身份天差地远,无迹可寻。”俞星臣在旁道:“而这三个案子的被害人都是有罪责在身,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自然是属于精心挑选出来的。且案子都有目击者,就不用再费心伪造什么齿痕。毕竟只要造出前面的,再加上目击之人推波助澜,自然坐实了食人怪出没的传说。”

“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费心选人,杀人,”陈献忍不住:“难不成只是想恐吓民众?”

杨仪说:“总觉着他并不像是那样的人。”

陈献刚想说人不可貌相,薛放道:“要只是单纯想挑起恐慌,那又为何要精心挑选三个恶人来杀?”

俞星臣点头:“他应该别有深意……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用意!也许……”他瞥了眼一直呆若木鸡的宁旅帅。

杨仪轻声道:“他不是巫知县从海宁府解调来的么?难道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出于自己的心意?”

这瞬间,俞星臣心里好像有根线,一下子连在了一起。

薛放问杨仪:“难道是巫知县跟他合伙的?对了,那老家伙今晚上说什么是我害死的你,难道是这个意思!”

陈献也问:“仪姐姐,巫知县可好了?能开口么?”

杨仪道:“我先前给他服了一颗朱砂安神丸……”突然意识到什么:“只是具体情形,还要再观察。”

这时侯俞星臣对陈献使了个眼色,陈十九闪到他跟前,俞星臣低低地跟他嘀咕了几句。

俞星臣吩咐过后,看向旁边默然呆坐的宁振:“宁旅帅。”

宁振起身:“俞巡检。”

俞星臣道:“今实是多事之秋,先前沁州惨事,历历在目,而海州乃是海防屏障,极要之地,还要多靠宁旅帅费心,务必万无一失,如今天又落雨,四城的守卫不知如何?”

“俞巡检放心,天黑之时我已巡过一遍,这是历来留下的规矩。”

“规矩虽好,可有的规矩……一旦雷打不动,也有可能给人可乘之机。”

宁振惊愕:“俞巡检的意思是……”

“非常时期,非常处置,宁旅帅可懂我的意思。就是要辛苦你了。”

宁振深呼吸:“无妨,只要能保海州安然无恙,末将一概从命。”

“那就好,就劳烦宁旅帅加派人手,再于四城周转,贼人已经公然在县衙下手了……焉知不会有其他丧心病狂之举?”

宁振点头:“我这就去调度!”他抱拳刚要走,又止步看看薛放陈献,最后迟疑地问俞星臣:“俞大人,那食人怪的案子真的是牛仵作所为?甚至……知县……”

“哦,这只是我们的无理猜测,”俞星臣安抚他:“何况一应凭证还是缺乏,就等知县大人醒来后在做定论不迟。只是如今里头的事情交给我等,这外间海防,还是得宁旅帅操心,还请勿要分神。”

宁振咬牙:“是。”

他刚要走,陈献迈步:“宁旅帅,我随你一起。”

薛放有点意外:“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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