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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动她,问过我了吗◎

陆神官派了自己的弟子听圆、跟胡老先生出外安抚百姓。

又说明了京城来的杨太医要治胡小姐之事, 让百姓们稍安勿躁,拭目以待。

大家闻听,自然是各种不信不服:“什么杨太医, 哪里比得上陆神官一根手指头!”

又道:“少在这里班门弄斧了!留神反而耽误了胡小姐的身子!”

有的劝说那胡老先生:“您老人家可别上当!还是陆神官可靠!”

此刻,人群中突然多了一张熟悉的脸, 竟是任秀才, 他正也伸长脖子向内观望。

原来任秀才也听说了消息, 特意过来查看究竟。

百姓们正吵嚷, 就听门口那高大的巨灵神似的人吼道:“谁敢说杨太医不好, 就过来试试俺的拳头!”

大家顿时噤若寒蝉。

廖小猷威风凛凛地,仿佛天神下降,喝道:“你们都听好了, 原本俺也是不相信小太医的,可是小太医只跟俺一照面,就看出了俺的病, 要不是她, 俺早死了!她医术高明人又好, 不许你们胡说,也别缩着脖子躲在人堆里, 有胆子的就出来, 到俺跟前明说!”

胡老先生见状又打圆场:“好了好了,横竖陆神官已经答应了让杨太医试试看……何妨再等上一会儿?”

杨仪望着榻上的胡小姐。

民间的巫医良莠不齐, 先前因为一些招摇撞骗的人太多, 名声亦不甚好。

故而不如正统医学那样广泛被世人接受。

但其实, 祝由之术的说法, 并非子虚乌有, 上古之时就已经存在, 而后,多本典籍都有记载。

比如《黄帝内经》《吕氏春秋》,乃至《古今医统》《外台秘要》以及《政和圣济总录》等,都有载录巫医治病以及祝由之术。

而所谓的祝由之术,祝则是等同于“咒”之意,“由”则是根由,在这里指的是病因。

一个咒字,解释了祝由之术治病的根本,那就是不用药石之功,只靠“言语”跟“符咒”的功效来给人治疗。

听似神奇玄虚,实则有其根由凭证。

巫彭原本为巫,而后行医,兼任巫跟医,古代甚至把“医”,做“毉”来写,医之下,是一个“巫”字。

可至今,巫医之祝由之术已经跟医道区分开来,根源虽一致,法道大不同。

所以先前陆神官跟杨仪说:你不能医的,我未必不能,我不能治的,你也许可以。

因此杨仪很谨慎,有道是“隔行如隔山”,医术跟巫医之术虽同源,但不参悟涉及,也等于隔着一座小山了。

杨仪拉着薛放走到旁边:“我不知陆神官的深浅,但他不像是寻常江湖骗子,必要谨慎。胡小姐的情形,我断她要么气郁于心导致狂症,要么是被下了巫咒之术……”还有一点也是杨仪不想说的——那就是真的被什么狐妖所附身。

薛放道:“你想怎么做?”

“我想你盯着他,我给胡小姐治病的时候,怕他动手脚。”

“好,你只管给她治,其他的交给我。”

杨仪握握他的手:“还有一件事。”

“说。”

“之前你问我为何不带小猷进来,记得吗?”

先前杨仪听吴校尉说起下午的经历后,心中竟想起,在海州时候县衙的事。

她听见那个假的巫捣衣的琵琶,引动了心神,情难自禁。

只是薛放并不晓得这件事。而杨仪也没弄明白,那琵琶曲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可本能地,她觉着还是小心为上。

小猷力大无穷,若有个什么万一,别人中招还能制止,小猷可是无人能拦阻的,薛放且又有伤在身。

倒不如让他在外头,至少是个极强的后盾。

此时杨仪对薛放道:“你要留心,别像是吴校尉一样着了道,可我不晓得他到底会用什么法子,所以只凭你自己应对。”

薛放笑道:“这个有趣,我知道了,你别担心其他,只要把那胡小姐治好了就行。”

“还有……”杨仪望着他的笑脸,摸摸他的右臂:“切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别动这只胳膊。”

薛放让吴校尉的两名亲信进来,拿着杨仪的方子,去药铺子抓药。

吴校尉跟胡老先生两人守在杨仪身旁,看她给胡小姐用针。

陆神官在旁打量片刻,见杨仪神态专注,一举一动大有章法,不由赞许点头。

忽然听薛放道:“怎么,可有什么指教的?”

陆神官一笑:“怎么敢当,杨侍医的医术,等闲之人哪里能挑出不妥。她算是医道之中的典范。”

“那你呢?”

“我?”陆神官仰头,长发飘飘,神态清闲,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我……说一句实话,我是也堪称是巫道之中的典范了。”

薛放道:“还好。”

“哦?”

“我以为你要说你是神官之中的典范呢。”

陆神官哈哈了两声,回头看向杨仪,忽然对薛放道:“借一步说话?”

薛放道:“正好,我也有许多话想跟神官请教。另外……我对你这道场颇感兴趣,不知可否劳烦带我一观?”

“我看,星官是对这道场里的密室感兴趣吧。”

“那你既然知道,肯不肯坦诚示人?”

陆神官望了他半晌:“所谓密室,大多都是地宫之类,地下阴气本重,同我不相宜。”

“那什么跟你相宜?”

陆神官抬手向着楼上示意。

两个人拾级而上,那边杨仪正给胡小姐头上的百会穴针灸过,心动抬头,却见薛放随着陆神官登阶而行。

她微微皱眉,想要叫住他,心思转念,却并未出声。

胡老先生在旁问道:“眼下还将如何?”

杨仪道:“我还要针灸小姐手脚穴道……待会儿他们将药送回,再行熬服。”

此刻吴校尉也留意到薛放已经跟着陆神官上楼去了。

吴校尉想到下午自己跟神官相处……犹豫着挪步,又想起薛放叮嘱过,叫他寸步不离守着杨仪。

正此刻,只听杨仪道:“不必担心,他自有数。”

说话间,外头两名属下返回,将杨仪所用的清心养血汤药料带回。

杨仪命将炉子搬入堂中,自己打开药包一一查看,确定无碍,当即熬煮。

道场二楼。

薛放道:“你带我来此作甚?”

陆神官道:“请星官查看我的修行‘密室’。”

说着抬手,将旁边一扇门打开。

这些地方,先前京畿司的侍卫早就查看过,并无异样。

薛放疑惑,迈步而入,看向里间。

桌上放着孤灯,却见无非是一处寻常厅堂,面前两排紫檀木桌椅,中间一面偌大的落地屏风,画的是仙鹤苍松。

他正打量,却听陆神官道:“星官坠入凡尘,被污浊遮了双目,请容我为你行开眼咒?”

薛放惊讶地看他:“你用咒都是这么正大光明?谁知道你是开眼咒还是迷眼咒?”

陆神官道:“星官若畏惧,那就罢了。”

薛放笑:“你用激将法是不是?”

“正经法咒,何必激将。”

“那你用了咒,我就能看见你的密室了?”

“可以。”

“要如何用咒?”

陆神官凝视他,忽然抬手:“请望着我的掌心。”

薛放看向他手掌,却惊奇地发现,他的掌心丝毫掌纹都没有,竟是一片空白。

十七郎不信,凝眸再看。

陆神官横掌在他的眼前,遮住的瞬间,口中念诵:“戒去燥心,心清头新,善贯一体,着照乾坤。”

话音刚落,他撤开手。

薛放重看向陆神官。

而就在看向他的刹那,原先平平无奇的厅内突然变了样。

原先的桌椅等一概不见了踪迹,厅内甚至比先前更空阔数倍。

四壁悬着夜明珠,光芒清浅,无数盏莲花宝灯点缀于地,光芒灿灿。

而正前方屏风上的仙鹤苍松图,忽然动了起来,几只仙鹤情态各异,有的竟自画中飞出,翩翩然于眼前,极是自在。

薛放眨了眨眼,震惊:“这是什么东西?”

陆神官道:“这就是你我该见的宝境,而不是凡夫俗子所见的红尘俗地。”

薛放望着那只仙鹤从身边经过,想伸手摸摸,忽道:“这是障眼法?”

神官道:“之前庄周梦蝶,却不知是庄子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梦见了庄子?真真假假,又岂能知。”

“我也只是个俗人,不晓得你们的玄机,”薛放道:“倘若你真有这种通神的境界,挤在甑县这个小地方,岂不委屈,为何竟从钦天监离开?”

陆神官道:“我之气同紫薇垣相冲,故而不能离皇上太近。何况我也有皇命在身……倒也不是一年到头都在甑县,这里只是一个落脚之地罢了。”

“到底是什么皇命?”

“请恕我不能告知。”

薛放叹息:“你说的我都快要信了。”

“呵呵,星官请。”

此刻陆神官引着他绕过屏风,却见面前山石高耸,流水潺潺,旁边松云摇曳,鼓凳石桌,更是一番清幽出尘的境地,哪里还是什么道场那逼仄的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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