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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求开恩异口同声,得升麻奋不顾身◎

皇帝因为鼠疫的事情, 这两日极不痛快。

尤其是昨儿杨仪竟然悄悄出宫,还跑去了南外城。

对于林琅的请罪,皇帝倒是没说什么, 因为木已成舟,多说无用。

只是私下里, 皇帝对魏明道:“原来这女子太能干了, 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倒不如那笨笨拙拙的, 反而能够养在深闺, 锦衣玉食,风雨不透万事不操心的。”

魏公公最近已经颇能摸到皇帝的脉了,便道:“哎哟, 万岁爷,这就叫做‘能者多劳’呀。”

皇帝哼了声:“什么能者多劳,朕看这叫自不量力……那一把身子骨, 看着都揪心, 仔细保养还不足够呢, 反倒净往那些荆棘之地跳,万一弄出个不妥来, 那可真是玉石俱……”

竟然没有忍心把那个字说完。

皇帝的眼里难得地透出几分真心的忧虑之色。

魏明忙道:“皇上放心, 奴婢觉着必定是吉人自有天相。”

“哼,但愿。”皇帝又问:“南外城的情形如何?”

魏公公道:“林院首如今判断, 这病症说不定正是从南外城传进来的, 南外城人多, 又不似内城这样干净些……那滋生的虫、鼠之类的自然不用说了。哪里的人又多不知道什么病症, 有的人病倒了, 只顾强捱忍耐, 也不看大夫,一来二去……”

“够了够了,”皇帝皱着眉闭着眼:“朕哪里想听这些?你只管说个不住?”

魏明忙笑道:“是是,奴婢还听说昨儿杨侍医一去,立刻控制住了局面,之前的有个什么曾在军中任职的付逍……也在那里帮手,何况后来薛家小侯爷还有她那两个丫鬟也赶去相助了呢,这左右护法的跟着,必定无恙的。”

皇帝无声,又过了会儿:“别真的给朕弄出事来就行了。倘若杨仪有个万一……哼,救再多人又有什么用!宁肯都杀了!”

魏明心头巨震,竟不敢再吱声。

还好在此刻,门外太监禀告,说是宣王跟端王两位殿下到了。

两位王爷进殿行礼。

皇帝道:“怎样,着急见朕有何事。”

因为鼠疫的缘故,今日本该的早朝也免了,早就命太监吩咐,百官避退三日。

只交由六部尚书商议要紧朝奏之事,六部无法决断的,便将该留折子的留下,等皇帝批阅。

端王看了眼宣王殿下,毕竟长幼有序:“还是王兄先说。”

宣王道:“父皇,儿臣没有什么多余可说的,只有一封信,想转呈给父皇。”

皇帝显然不耐烦,眼睛看着别处,皱眉:“什么信?只管说内容,谁写的、写的什么就是了。”

宣王道:“是杨仪昨儿叫人从南外城送出来的。”

皇帝双眸一睁,讶异,回眸看向宣王。

魏明在旁连示意都不用,立刻上前,从宣王手中接了过来。

皇帝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微蹙。

他沉吟着,好像在思忖什么事情。

忽地发现端王还在,便道:“你又有何事,说罢。”

端王这才倾身:“启禀父皇,儿臣正是为了此次鼠疫,斗胆进谏……”

皇帝的目光还在那张信上逡巡,听见“进谏”,抬眸:“哦?”

端王道:“昨日,儿臣听说两位太医去往南外城,杨侍医竟说,病者所用之药,尽数由太医院供给……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她为了稳住局面,想要自己垫了那些药给买不起药的病患。”

皇帝的目光闪烁:“说下去。”

宣王不由也看向端王,眼中依稀透出几分惊奇。

端王并未察觉,只道;“儿臣私心觉着,杨侍医这么做,大有道理。毕竟疫症非同一般病症,事关整个京城安危,倘若有买不起药的病者因为这个缘故而强撑,要么传给更多人,要么是死。杨太医这般,实在是仁心义举。可是凭她一人之力,想来也只是杯水车薪,何况她只在南外城如此,但是统观京城之内,想必用不起药的门户也多有之……所以儿臣想……”

皇帝的唇角微动,似笑非笑:“如何?”

端王撩起袖子,跪地道:“想恳求父皇开恩,命太医院开药库,散药材,救灾赈民,以度过这一场无妄之灾,若如此,百姓们也必当感戴天恩!”

皇帝嗤地笑了。

端王垂着头,看不到皇帝面色,却愕然不解他为何而笑。

正在此刻,外头报说太医院林琅求见。

皇帝叫传,林琅入内行礼。

皇帝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林琅道:“回皇上,昨日太医院派了医官,坐镇九城,从早到晚,每位医官至少看过百余人,此虽可以减缓疫症之势头,但……”

“只管说。”

“但据医官们回来禀说,有的百姓买不起药,而且有的药店趁机竟涨价……甚至出现了一药难求的现象,就算有方子在手,都无法得到救命良药。”

皇帝脸色淡淡地:“所以……”

林琅正要开口,门口一个太监进内跪地:“皇上,步兵衙门传来一个消息。”

“说。”

“步兵衙门的人说,杨家的二公子杨佑持,在他长安街上新开的药铺子里挂了牌子,说是为了共度时艰,扑灭疫症,只要手中有药方的人,都可以去药铺子拿药,不用花一文钱。”

皇帝的脸上不由地露出诧异的表情。

林琅跟端王也惊讶地看向小太监,只有宣王还淡淡地。

“这是真的?”皇帝问。

小太监道:“回皇上,千真万确,据说杨佑持还自己押了一些药亲自送到了南外城交给了两位太医救人呢。”

皇帝若有所思,把信纸一抖。

魏公公忙接住了。

皇帝道:“让端王,林院首过目。”

两人不明所以。

端王先上前接了,低头飞快地看过去,越看越是惊愕。

看完后他转给林琅:“林院首。”

林琅垂眸,他毕竟跟杨仪相处日久,认得她的字,一看就知道是杨仪所写,而从头看到尾,林琅的脸上也露出了悲欣交集的表情。

“皇上!”他捧着信纸跪了下去:“臣实不知,杨侍医竟也有这般想法,甚至比臣想的更加周到!臣……”

端王也感慨道:“实在是……难以想象,王兄,此信何时送到的?”

宣王迎着她的目光,道:“昨儿。因天晚、宫禁又早,所以才在今日呈递。”

端王感叹道:“原来我们所想,仍是慢了杨侍医一步,”他向着皇帝道:“儿臣惭愧。”

原来杨仪在信上所写的,就也是肯求皇帝开太医院生药库,散药以赈济百姓等等。

此时皇帝并没有拿信,而仰头自顾自地念道:“——‘疫症之中,人心惶惶,最恐孤立无援……倘或能在此刻命太医院开诊给药,百姓们自然感沐天恩,尽力求生,只要万心如一,纵然疫症无情,亦不足为惧。若皇上以万民为念,开恩放药,救民于水火,则是天下之幸,社稷之幸……”

他只看了一遍,却把这几句记得分毫不差。

声音不高,却听得人心头激荡。

皇帝念完后,轻轻一笑道:“就是不知道,这杨家的杨佑持又是怎么回事,是跟杨仪商议好了,来将朕一军的么?”

宣王道:“父皇,此信是杨佑持送到王府无疑,但儿臣担保,杨佑持对此毫不知情。他之舍药,应该只是他自己的主意,杨仪也未必知道。”

皇帝哼道:“我想这也不是杨仪能做出来的,难不成一边儿写信求朕,一边儿叫杨佑持来打朕的脸吗?”

林琅忙道:“皇上,杨佑持如此,虽是义举,但他只是区区一个药铺,到底也是僧多粥少,杯水车薪。若皇上能发诏,自然是如杨侍医所说,天下感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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