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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有点讶异地看着她动作,但并没有把她推开。

她身上的水渍立刻把他也弄的半湿润,冰凉的水浸透到肌肤,他却并不觉着难受。

当杨甯吻住他的时候,宣王才似乎明白,他微微地一颤,似乎想将杨甯推开,却已经晚了。

身上的女子通体湿透,好像是从水里才被捞上来一样。

又如一尾扭动的欲蛇,缠住他。

宣王想起读过的佛经之中的故事,佛陀在菩提树下修行得道,魔王想要阻碍他,于是派了三位魔女前往,幻化出各色的美女,愿意以身侍奉,诱惑佛陀。

但佛陀却禁受住了考验。

现在他好像也正身在菩提树下,只不过,他并没有要拒绝这份诱惑。

因为宣王清楚,他并不是什么佛陀,尚且是一具血肉之躯。

何况这诱惑看来新奇又有趣。

杨甯当时的孤注一掷,其实最初并没有带有更多功利。

她当时只是迫切地想做一件事。

而那个人恰好是宣王,或许可以一举两得。

但此时此刻,杨甯望着头顶那惨淡的月色,心里竟空落落地。

父亲在陈府看诊,杨佑维去了南外城,连一向“唯利是图”的二哥,今日也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因此被杨达怒斥痛打,跪了半天祠堂,老太太发话,才肯放出来。

杨甯觉着,整个府里都翻天覆地了,虽然人还是那些人,但人又“不是”那些人了。

杨登的举火烧尸,杨佑维的主动请缨,杨佑持的散药舍财……这些统统都是前世并未出现过的。

如今他们性情“大变”。

回头想想,自然都是因为杨仪。

不仅仅是府里,还有外头……

此刻本该在北境的薛放,此刻本该在兵部为侍郎的俞星臣。

对于薛放,杨甯扪心自问,她似乎从没有真正看清楚过他,倒也罢了。

但是对于俞星臣,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可还是……看走了眼。

如今他们都成了她以常理无法测度的人物,尤其是俞星臣,他明明不该是那种轻易涉险的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高门贵子,端庄矜持,那不正是他么?如今却一反常态。

最初,杨甯觉着自己能够掌控一切,游刃有余。

现在她发现,她什么都掌控不了,包括她自己的命运。

天完全黑了下来。

蔺汀兰跟付逍在外,走了大半个南外城,却没有抓到一根狐狸毛,倒是意外地逮到几个趁火打劫的小毛贼。

还好团练营这里有了些好消息。

晚上,杨仪又服用了一次升麻鳖甲汤。

就在薛放喂药的时候,她已经有苏醒的迹象。

薛放感觉到她气息的复苏,却不敢确认,垂眸紧紧地盯着她。

见杨仪的长睫抖动,双眼似睁非睁,又看她的手指微屈,薛放惊的把碗都丢了:“杨仪?杨仪!”

杨仪的眉头微蹙,似乎在按捺,又像是在挣扎,又过了会儿,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了一双极亮的,好像是星辰般的眸子。

薛放死死盯着她:“杨仪……”

半晌,“……小侯爷?”杨仪低声地唤道。

薛放一愣:“你、你叫我什么?”

除了在羁縻州时候吵过一次小架,她开玩笑似的这么叫过他外,好像再没这么叫他了。

毕竟也知道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而且她叫着也实在见外。

杨仪的神情怔忪,眼中闪过一点茫然,然后她仿佛记起什么似的,迟疑地唤:“十……十七?”

薛放几乎扑在她的身上,不由分说在嘴上亲了一下:“是我啊,你要吓死我?你觉着怎么样了?”

这会儿门口小甘小连已经察觉她醒来,赶紧跑去叫林院首,通知杨佑维。

杨仪感觉到唇上真切的压迫感,虽然是一瞬。

“我……”杨仪眼神懵懂,喃喃:“我在做梦么?”

这会儿林琅先赶了来,看到杨仪醒了,不消说大喜,赶紧上前给她诊脉。

杨仪望着林琅清癯斯文的面容,花白的发鬓,瞪看了会儿,才道:“林院首?”

林琅起先忙着细听她的脉,也顾不得跟她说话,此刻把脉象听个大概,又见她叫自己,便道:“先别出声,你还在恢复中,不可强行如何。”

“林院首,十七……”杨仪蹙眉,过了片刻才道:“这是哪里?”

林琅一怔,又很快反应,对薛放解释道:“应是伤了元气,加上先前昏厥太久,故而有些混沌。”

于是温声对杨仪道:“这是在南外城,你忘了?鼠疫突发,你非得跟着过来,先前不慎染了疫症呢。唉!”

此时杨佑维赶到:“仪儿!”他跑到跟前,惊喜交加:“好些了吗?”也赶着来诊脉。

在杨佑维身后,是闻讯而至的俞星臣,他仍是没有靠前,也没有出声,只安静地站在门口。

静的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只不过在没有人看他的时候,俞星臣盯着榻上的杨仪,望着她苏醒的模样、憔悴的脸色,他胸腔里的那颗封冻了的心,才稍微地有了点温度。

杨仪总算醒来,脉象也比先前正常了好些。

到了子时,又服了一剂药,便更见了强。

而有些先前也用了此药的团练营的病患,也大有好转之意!

林琅知道“升麻鳖甲汤”果真奇效,便立刻命人送消息到太医院,让大量制配此药。

但凡有疫症的百姓,便散给此药,一来免了众太医劳心费神地诊脉,二来也能尽快地让百姓们服药、转好,省了很多无谓的时间,也能救更多的人。

杨仪在最初的浑浑噩噩头脑不清后,总算记起了所有。

虽说身上仍有不适,但已经不是先前徘徊于鬼门关的情形了。

她彻底清醒后,便对薛放道:“你为什么脸上没蒙帕子?先前怎么还亲我?你的手怎么样了?可觉着身上有不适?”

她醒来,薛放的魂儿也回来了,觉着世上再也没有什么难题:“我好着呢,林院首叫你别劳心费神,你干吗还一口气问这么许多?”

杨仪确实又有些气喘了,怕自己再咳起来,忙停住:“谁让你……总叫人担心。”

薛放握着她的手,过了半天才低声说:“你要好好的,我就是世上最不叫人担心的一个。你要还这么吓人,那就没有人能管我了。”他轻声说了这句,把杨仪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别再吓人了好不好,我从来没有像是这次这么……害怕过。”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说了这句后,薛放的眼角却有些奇异的润泽。

杨仪的指腹碰到一点水渍,她的心头一动:“十七,对不住……”

薛放抬头:“又说什么?”

杨仪望着他有些潮润润的双眼,抚着他的脸颊:“不是故意让你操心的,你别难过。”

薛放想笑,眼中心中却齐齐难受,悲欣交集,失而复得的感觉,无法形容。

没容她再说下去,薛放俯身,依恋地将脸埋在她的胸腹之间:“你在,就什么都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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