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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蒨儿脸上微热:“这……大家不都是这么想么?”

夏绮哼道:“我不这样想,永安侯也不这么想。”

叶蒨儿双眼微直:“永安侯……”

薛放自然不差。

但在世俗眼里,按照杨仪如今的身份、功绩,能匹配的自然不在话下。

夏绮道:“你方才口口声声说攀亲,好人家,我看永安侯从不想这些,我虽然嫁过,但现在我心里也没有这些事。未必嫁了高门,就是一辈子的归宿了。”

叶蒨儿低头:“姐姐跟永安侯,自然不是寻常女子,我们这些没什么本事的,当然就……更没资格能跟永安侯和姐姐相提并论,嫁人,自然也是唯一出路。”

夏绮道:“谁知道呢,”此刻那孩子醒了,咿咿呀呀,夏绮忙抱起来哄着,随口道:“也许你有自己所长,却没发现而已,横竖不至于一条藤上吊死。”

叶蒨儿呆坐了会儿,出了门。

她心里想着夏绮的话,踟蹰地迈步,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到哪里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一道影子闪来,叶蒨儿先看到地上一只摇动着尾巴的黄狗,猛抬头看时,却见竟是俞星臣。

身前是那只叫小乖的黄狗,身后是灵枢。

“三爷……”叶蒨儿一惊,赶忙止步行礼。

俞星臣“嗯”了声,迈步要走过去。

叶蒨儿急忙道:“三爷!”

俞星臣回头:“有事?”

“三爷的斗篷,等我、我洗过后再……”

“不必了,”俞星臣淡淡地说:“也不用还给我。”

给了别的女子用过的东西,他哪里还肯再要。

眼见他面无表情地要走,叶蒨儿道:“三爷……我还……”

俞星臣有点不耐烦了:“有什么事,请说。”

叶蒨儿望着他冷淡的面色,抿了抿唇,鼓足勇气:“我、我能成为永安侯一样的人吗?”

俞星臣的双眼微睁了几分,然后淡冷地:“不能。”

这个答案自然是在叶蒨儿意料之中。

她埋首,她自然不配。

俞星臣脚步挪动,本要走开了,心中转念。

“你为何突然冒出这种想法?”俞星臣问了一句,但没有等到叶蒨儿回答,他说道:“你该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永安侯相比。”

“我知道……”她小声地说。

俞星臣道:“其实也没有能够成为永安侯一样的人。”

“我知道……”声音更小了。

俞星臣哼了声:“但你能成为你自己。”

叶蒨儿惊异抬头:“三爷……是何意?”

有些话俞星臣本来不愿多说的。

此刻,望着屋檐上缓缓坠落的水滴,他道:“你以为永安侯从开始就是永安侯么?”

小黄狗颠颠地跑到门侧,摇尾巴。

身后灵枢看了眼屋内,又看向俞星臣,目光犹疑。

叶蒨儿越发不懂了。

俞星臣的目光深邃而沉暗,道:“她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像是被困住了双手,什么也做不成的时候,她受的苦楚,委屈,比你想象中多得多,你若只会自怨自艾,那就不用说了,‘永安侯’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如玷污。”

叶蒨儿几乎窒息。

俞星臣漠然道:“你如果想成为她一样的人,那就得想想自己该怎么做。能不能经得起常人无法承受的苦痛烦难。”

叶蒨儿咬住了唇:“可永安侯医术无双,而我只是个闺中没有用的……”

“没有人天生无用,你要找到自己能干什么,然后不要迟疑地放手去做,”俞星臣微微扬首,是在说她,实则另有其人,他道:“就如,永安侯还不是永安侯的时候,我也不知她竟然能……呵。”意义不明地笑了声,俞星臣迈步走了。

灵枢向前,又回头对着小乖低低招呼了声。

那狗儿对着旁边的门扇,正抬爪子去扒。

“没有人……天生无用?”叶蒨儿怔怔地望着俞星臣离开,她其实还不是很懂,但心里却仿佛又懂了很多。

奇怪,一瞬间,原本阴霾的天色,仿佛忽地亮了。

而就在叶蒨儿也离开之时,旁边的房门被打开。

杨仪站在那里,身后站着的是小甘。

这里临时多加了个药炉,杨仪方才来调了两味药,不料才进来,就听见外头说话。

方才俞星臣他们两个人的话,她都听见了。

她居然比叶蒨儿还要懵懂。

杨仪不晓得俞星臣方才的话是何意。

说她无能为力、被捆住手的时候?他指的是……之前自己流落在外、或在羁縻州的时候呢,还是……

又什么“永安侯还不是永安侯”,为什么他的语气那么奇怪,怪的就仿佛……能延伸出很远,一直到她望而生畏不愿回想的那个地方。

小甘却不太满意:“姑娘,怎么俞大人的语气,像是很了解您似的。这语气,倒像是认得了几辈子。”

俞星臣还未去见空林法师,就给告知,寺庙外聚集了许多百姓。

他来到青林寺门口。

观复县的知县已经在安抚百姓,声嘶力竭,这大概是他为官以来第一次如此尽心竭力。

门外围着好几个过路或来上香的百姓,而最醒目的是其中一个少女。

她是一身粗布衣裙,但如此却也掩不住她俏丽的容颜。

旁边许多人都频频打量。

俞星臣一眼看见,便立刻想起了前世徐侍郎说的那个故事……故事中那个揭破了青林寺所有龌龊的“村姑”。

那村女本来眼珠乌溜溜地,正四处打量,蓦地看到俞星臣在瞧自己,竟大胆地高声道:“官爷,官爷,为什么不让进内了?”

俞星臣道:“你有什么事?”

村女丝毫不打怵,回答:“我爷爷先前病倒了,说是什么被邪祟缠了,要叫到青林寺佛祖面前烧香才能解的。要是没有事,让我进去吧?”

俞星臣看着她带些忧虑的脸,难得地透出几分温和:“不要听那些话,找个高明的大夫,比什么都强。”

村姑惊奇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就是不让进去了?”皱眉,显得有几分不情愿。

俞星臣道:“赶紧回去吧。你的心意菩萨已经知道了,不必再去。”

村姑本有点恼似的,听了他这话,却嗤地笑了:“官爷不叫人拜佛,自己倒是很相信菩萨。”

俞星臣望着她的笑脸,淡淡一笑,转身要走。

那村姑却叫道:“官爷。”

俞星臣回身,见那村姑从篮子里一阵摸索,竟摸出几枚甜软的无花果,她向前递过来道:“本来是要供佛的,既然不能进去,就多谢官爷把我的心意告知菩萨……送给你尝尝鲜吧,甜的很。”

俞星臣看着她递过来的无花果,这无花果,又叫优昙钵,智慧果,真是应时对景。

盯了片刻,俞星臣伸手接了过来。

村姑则嫣然一笑,拎着篮子蹁跹而去。

她口中似乎哼着小曲儿,悠闲自在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