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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气怒攻心,不由分说,骂道:“我索性打断了你的腿,看你还怎么去!”

要不是灵枢在外头忍无可忍地跑进来拦着,俞鼎一怒之下只怕真的会把俞星臣打出个好歹来。

可就算是冒着不孝的罪名,俞星臣还是不改初心。

直到次日,忽然听说了永安侯要离京的消息,正卧床养伤的俞星臣不消说十分错愕,但如此一来,家里不免就有人误会了。

比如徐夫人。

相比较俞鼐跟俞鼎,徐夫人是知道俞星臣心思的,她听说杨仪要去北境,而偏偏这么凑巧,俞星臣也执意要前往,还一反常态地连俞鼐的话都不听了。

徐夫人震惊不已,认定了俞星臣是为了杨仪,私下质问。俞星臣虽否认,但知道母亲是不会相信这确实是个“巧合”。

当时在乐阳县,俞星臣询问杨仪为何不去送薛放,若自己出京会不会送的时候,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离京的。

可他哪里想到,当时杨仪心里也早有主意。

而且比他还快一步……这也是造化弄人。

便在次日,端王殿下召见俞星臣。

俞星臣被俞鼎打了两下,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淤青是不免,走起来隐隐作痛。

端王之所以传俞星臣,却是问了个令他意外的问题,正是关于乐阳县瞿家庄之事。

原来近日钦天监观天象,发现京郊有气涌动,曾派专人前去查看。

自然早已知道了瞿家庄私建陵寝的事,只不过才禀告了皇帝,那边俞星臣就叫人停了工。

端王道:“先前皇上召本王,问知不知道此事……本王自然一无所知。皇上便让本王查清楚,到底这是谁的意思。”

俞星臣没指望此事就偃旗息鼓,一风不透,何况自己都知道消息了,若说皇帝的眼线一无所知,那才是低估了。

他显得有些惊慌,但其实是镇定之下故意做出来的恰到好处的慌张:“臣罪该万死,此事,乃是臣去乐阳县的时候发觉,是瞿家庄的瞿尽忠,一时愚钝,私自而为,臣觉着不妥,便立刻训斥过他,他一再恳求饶恕,我念他年纪一大把,便未再追究。”

端王道:“这奴才该死,自己作死,却要拉着别人。可知他差点害了你们府?本王自然是相信你的,可皇上那边不知如何,今儿皇上可是召见了老尚书。到底怎么发落,且看着吧。”

俞星臣道:“伯父自然也是毫不知情。王爷明察。”

端王道:“老尚书向来忠心耿耿,料想皇上不至于会如何吧……对了,你的脸色不佳,是怎样?”

端王并未苛责,反而安抚了俞星臣数句。

当天傍晚,俞鼐回到府里。

他召了俞星臣到书房,沉吟半晌,说了今日面圣的事。

相比较端王的“和悦”,当时皇帝的表情可没那么好看了。

皇帝直接就阴阳怪气:“听说尚书给自己找了一块儿好风水地啊。”

俞鼐一听便知道事发,立刻跪地。

皇帝道:“怎么了,乐阳县那个小龙脉,还是不错的,你百年之后入了那里,你们俞家的子孙里兴许也能出几个越发‘了不得’的、更在你之上的人物呢。”

俞鼐先是请罪,又将昨日俞星臣去往乐阳之事说明:“此事臣也被蒙在鼓里,差点被家奴所累,坏了一世清白,求皇上明鉴。臣一把年纪,只愿安然度日,岂能另生什么异心,臣虽愚钝庸碌,却也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

皇帝盯着他看了会儿,才笑了:“朕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朕当然知道老尚书的为人,何况你俞家钟鸣鼎食,累世簪缨,想必也不会做那种狼子野心,自毁百年端正文声之行径。”

俞鼐道:“皇上英明!”

“至于那个什么瞿尽忠,听说他昨晚上暴病死了,倒也罢了。”皇帝轻描淡写。

俞鼐面色不变:“此奴才十分糊涂,本要追究他的罪,可念在他年纪大了,其子又出了意外……所以才……如今他死了,多半是自惭做错了事,羞愤交加一命呜呼。”

皇帝竟表示赞同:“俞星臣这件事处理的还算得当,不过,朕怎么听说昨儿俞鼎把他痛打了一顿呢?据说还打的不轻?”

俞鼐俯身,只得将俞星臣要主动请缨往北地而去之事如数告知。又道:“他乃文臣,又不懂军事,如此不知体统不知轻重,臣等自然不乐。”

皇帝哼道:“只要不是去当大将领兵,自古监军,没有哪个是身经百战懂什么军事的。难得的是有这份忠勇之心。”

俞鼐听口气不对:“皇上……”

皇帝道:“你们都不愿意俞星臣前往,朕反而觉着他是个可用之人,也是个福将,岂不见先前的海州之行?他能平倭寇,北原之乱,朕也相信不在话下……”

俞鼐还欲劝阻:“皇上,只怕他难当大任,万一他有个闪失倒是罢了,如果对军机上有什么纰漏疏忽,岂不是大周的罪人?!还请皇上慎重。”

皇帝笑道:“爱卿果真是狡猾的老狐狸,你怕俞星臣做错了事朕会不饶他是么?这样吧,俞星臣去北边,就当作是代端王监军,这样的话,纵然他有错,那也有端王跟他一起担着。”

皇帝进可攻退可守的,说的有来有去,显然不是临时决断的。

俞鼐无话可说,只能领旨。

将皇帝的意思告诉了俞星臣,俞鼐道:“到底皇上是怎么知道你想去北地的?”

俞星臣道:“我确实不知,我并未对任何人透露,昨日只对伯父说了。”

俞鼐叹息:“只怕这府里也难保……不过,我原本担心乐阳县那事迟早会爆出来,如今倒是去了一桩心事。至于你……既然你去意已决,又有皇上的旨意,我一介老朽,恐怕已经不能与时俱进,就索性急流勇退吧。”

俞星臣跪地:“伯父。我深知伯父是疼惜之意,所说也都是金玉良言。只是……”

“只是怎么?”俞鼐其实也不懂,明明俞星臣不是个好打好杀的,为什么就固执地看上了北境。

俞星臣沉声道:“北境安危,关乎朝廷安危,北原人存心歹恶,若今日不把他们挡于定北城之外,他日只怕这些蛮夷将踏破中原,涂炭生灵……”

俞鼐屏息。

以他的老辣,本来该当俞星臣这些话虽有“远见”,但也有些“杞人忧天”,可是俞星臣的语气跟神情,让他无法出声。

俞星臣道:“前有薛十七郎不计个人得失生死,后有永安侯义无反顾慨然赶赴,伯父……我也是……真的想为朝廷社稷、臣民百姓做点事。”

俞鼐为官多年,正如皇帝所说,是滑不留手的老狐狸了,但是听了俞星臣这两句话,他不知为何竟有点心潮涌动:“你……”自己的侄子,是真的“忧国忧民”,在为着大周着想。

这让俞鼐不由想起了当初他还是小学童时候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记得当时自己初入学塾,跟着先生念诵这话时候,那种热血翻涌,犹如滔滔江河之感觉,此刻这种感觉穿越时空又回到了他的体内,让他整个人忍不住有些微微战栗。

良久,俞鼐仰头长叹了声:“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做你该做的事吧!”

俞星臣把自己能说得出口的理由告诉了俞鼐。

他也知道,这是俞鼐最抗拒不了的一个理由。

至于那不能出口的,只能嚼烂了放在心里。

风裹着雪花一阵阵打在窗上。

客栈里渐渐地沉寂。

一楼处,斧头带了豆子,跟几个侍卫睡在大通铺上。

半夜,“嗷……”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了几声狼嚎。

豆子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看向窗外。

与此同时,原本正欲歇息的姜统领猛然翻身坐起,他的耳力惊人,隐隐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正迅速逼近。

作者有话说:

奇奇怪怪,居然把一更君的标题弄错了,么么哒!宝子们勿惊,这才是正经二更君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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