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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也算有些个帮手的,纵然如此,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算消停。

杨仪亲自清理了艾静纶的伤口,处置妥当,又缝了针。

若非亲眼所见,她真难相信,这如女孩儿般娇嫩的少年,居然有这样勇烈的一面。

幸亏艾静纶已经昏迷,倒是省了一番缝针之痛。

在给初十四看的时候,他十分抗拒,杨仪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

初十四愣住。过了会儿才道:“十七跟你说的?”

杨仪淡笑道:“他哪里跟我说这个……当初刚照面,我就看出来了。毕竟我自己也是如此,岂会不知么。”

初十四呵了声,垂眸。

杨仪看过他的伤:“伤的如此,要是换了别人,早晕了。”

初十四哼道:“我的忍耐力自然更好一些。”

杨仪道:“你不如说你更要强罢了。”

初十四看她拿出桑皮线,牵了牵唇:“我不跟你说了,疼得很,你千万手轻些。”

杨仪叹气:“还知道疼,也不算坏事。”

仓促中,又不能用麻沸散等物,只能硬生生扛了。

杨仪倒是觉着初十四晕过去最好,就如同艾静纶一样可以减轻些痛。

她只能尽量心无旁骛,尽快地给初十四缝好了,自己出了一头汗,眼睛也湿润的。

杨仪几乎不敢看初十四的脸:“好了,你……现在给我好好歇会儿吧。”

初十四靠在榻上,已经半是神志不清的,却仍道:“你用什么法子把那些人……我觉着他们不会死心……”

杨仪道:“不要紧,我有法子对付,剩下的交给我,你放心。”

斧头端了熬好的药进来给她,杨仪看了看,瞧见金姑娘站在门口上,脸色泛白战战兢兢地,杨仪便道:“你来喂他。”

金子因为知道登云峰也惨遭不测,之前已经去看过一圈儿,方才来虽没进门,也不曾看见伤,但她却在门口站着,望见杨仪一针一针地缝伤口,却是真真的,那种嗤嗤的声音,听得她毛骨悚然。

金姑娘咬着唇:“他、他……没事吗?”

杨仪道:“只要喝了这碗药,就没事。”

金姑娘一振:“好,我来,我来。”

杨仪叮嘱了几句,出门,还有几个侍卫跟登云峰的人要她处置。

其中毒蝎娘子因为被心腹先挡了致命一箭,所以射中她身上的箭并没有贯穿心房,竟还有一口气在。先前金姑娘就是想来叫杨仪快给她看的。

直到天黑,才总算把该急救的大部分都料理过了,可仍是有两名侍卫跟登云峰的伤者因为不治而亡。

杨仪疲惫至极,决明亲自捧了水给她喝,杨仪喝了口,对斧头道:“拿一盆冰水。”

斧头以为她有别的用,赶紧端了一盆融化的雪水,杨仪却掬起水,浇在脸上。

冰冷的雪水浇落在脸上,一阵激灵,又清醒了好些。

杨仪吁了口气,看着口中呼出的气息化作一团白雾,雾气慢慢散开,她出门向着仇大房中而去。

仇大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听见动静,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杨仪才洗过的脸……更是冷玉一样清明。

“听说你在救治那些伤者。”他道。

杨仪看看自己的手,方才都被血染红了,洗了好久,因没顾上擦药膏,还透着些许腥气。

她道:“你知道他们是被谁所伤?”

“我刚才打听过了,”仇大平静地说道:“据说先是遇到了大罗的人,后来又遇到了……大概是摩天死士吧。”

杨仪实在累的很,就在桌边的椅子上落座:“都给你猜中了。”

仇大道:“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不算什么。”

杨仪道:“那么,你有没有料到,我用什么救了他们回来呢?”

仇大轻轻笑了声:“真的是救命毫毛么?”

“你觉不觉着奇怪,他们看见了你的头发,就停了手。放了人回来。”

原来她叫徐明带去给摩天死士的,就是割下来的仇大的头发。

仇大摇摇头:“我是真没想到。”

杨仪静静地看着他:“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会这么做,也没想到他们会……中计。”

“你说中计?中什么计?”

仇大沉默不语。

“你不说我替你说,我叫人拿着你的头发,他们看见了后,便停手退下,所以……”杨仪看着袖口沾染的血渍:“他们应该不是为了杀你而来,是为了救你。因为看到头发,便以为你在我手中,扣为人质,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的,对吗?”

半晌,仇大笑了。

“否认也没有用,你知道你瞒不住了,因为你是……”杨仪盯着他:“沙狐,胥烈。”

这个名字轻轻出口。仇大眉峰微动。

“永安侯,我不懂。”

“不懂什么?”

“你为何会这么想?为何认定我是胥烈。”

杨仪道:“我本来确实不想怀疑你,毕竟你在那村里被匪贼所伤,又在关键时候救下我们那么多人,而且,你之前还故意透露了北原摩天死士的消息,提醒我,他们可能会伏击毒蝎娘子众人。”

“对啊,我这样掏心掏肺,我都要觉着自己是你们这边的人了,你为何还要怀疑我。”

杨仪道:“你的头发。”

胥烈皱眉:“就凭那根头发?”

那天杨仪发现头发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察觉。

倘若那时候杨仪凑近了细看,他恐怕会按捺不住出手,幸而是豆子赶来打断了。

杨仪道:“我听十七说过,沙狐的头发是银白色的。你虽然刻意染过,但我是大夫,留心的话,自然能看得出。”

胥烈抿唇。

杨仪淡淡道:“当然,就凭头发,我仍无法确信,让我确信你是胥烈的原因,就是摩天死士见到你的头发后,就停了手。”

胥烈眼神一沉。

杨仪之前确实没有把握,只是怀疑而已。

可是初十四带人出去,她又听说摩天死士的厉害,生恐初十四夏绮等会有不测。

无法可想之下,便用出险招:割了胥烈的头发,让徐明送去。

她特意交代徐明,不管对方问什么,都不用直接回答。果真,徐明的那两声高深莫测的“你知道”,让摩天死士以为,杨仪已经看破了胥烈的身份,并且把沙狐弄成了人质。

不料就是这么一退,也让杨仪确定了胥烈的身份。

当然,她事先告诉过徐明这一趟的凶险,毕竟倘若仇大不是胥烈,摩天死士看到头发,只会觉着疑惑,未必会停手,那连徐明恐怕也会折进去。

但这已经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了。必定得有个人去冒险。

所幸,这一趟值得。

“你当时为何会伤倒在村落中?”杨仪问道。

“我一时疏忽而已,虎落平阳被犬欺。”胥烈淡淡地。

杨仪道:“你是跟他们分开了,才被土匪误伤的?”

胥烈哼道:“我也没想到,会那么不巧遇到匪贼。”

杨仪默然。

胥烈打量着她,却笑了:“恭喜啊,永安侯,我竟然落在你的手中了。”

杨仪道:“你一点也不担心,是么?因为你知道,那些人会想方设法来救你。”

“你说的对,他们一定会救我,只不过……不是想方设法,”胥烈轻描淡写地点头:“你不知道你这一举动代表着什么,你为了救初十四等,却把他们引到了望凤河。”

杨仪一顿。

胥烈道:“本来是能在城外解决的事情,这会儿恐怕真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这也是杨仪最担心的事。

斧头从外探头。

杨仪道:“什么事,说吧。”

斧头这才钻进来,说道:“方才谢知县来说,那些士兵们禀报,四个城门外,都有那些骑着马蒙着脸的不知什么人站着……”

天刚黑,士兵们就发现外头有人,又不像是要进城的样子,只是骑着马立在城门外。

起初有个士兵不知如何,便喝问了一句,谁知话音刚落,便仰头倒下。

旁边的人检看的时候,发现他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射碎。

这才如临大敌,派人报信,然后……四个城门的守兵相继发现都有人。

杨仪听完后看向胥烈。

胥烈道:“我说罢,你把他们招来了。”

杨仪道:“若他们敢对望凤河不利,我自然可以杀了你。”

胥烈摇头:“你是大夫,不要说这种话,何况你我都清楚,我只是一个人,而望凤河有千余百姓,倘若他们一个一个杀起来,你怎么阻止?总不能杀一个,你在我身上戳一刀吧。”

斧头在旁听见了,怒道:“那也没什么不能的!”

胥烈只一笑,似不跟他一般见识。

杨仪道:“那你想怎么样?”

胥烈想了想:“放了我,我自然带他们离开。”

“我凭什么信你的话。我放了你,你再纵容他们屠杀……也未可知。”

胥烈道:“永安侯,你不明白现在的情形。”

“胥少主自然是精于算计,不如你再指点一二。”

胥烈又笑了:“好吧,我方才说该在城外的解决的事情,不仅仅是指的他们。”

杨仪毕竟不太擅长这些:“还有什么?”

胥烈道:“大罗。”

杨仪怔住:“他们还敢来?”

“白天的时候已经撕破了脸,我料定他们今夜必有行动。就算摩天死士一时不动,可你却无法跟大罗的千余人相抗,”胥烈说了这句,道:“所以我说你错了,是你把祸水引到了望凤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