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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菊为祭,并非亲生◎

当初杨仪定下要往北境之事后, 杨府之中,阖府大惊。

老太太,包括高夫人, 以及邹其华金妩,无不劝她, 但都知道她决定的事情, 如何能劝得动。

杨佑维想同她一起, 杨佑持也提过此事, 都给杨仪拒绝。

因为杨仪知道此行艰难凶险, 她不想拉这些人涉险,毕竟杨佑维是家中长子,金妩又才怀了身孕, 禁不得什么波折。

对于杨达杨登,杨仪却没什么说法,毕竟杨达是一贯的“谨谨慎慎”, 而杨登也是中规中矩, 又是家中主事的长辈们, 并不用她多话。

不过……杨仪心里其实是有一点不太自在的。

因为所有人都苦劝杨仪不要往北境,只有杨登没有开口, 甚至就算在她离京的时候, 杨登都只是淡淡的。

当时杨仪人在局中,不明所以。

但事实上, 这情形, 就跟薛放要往北境, 而她毫无表示是一个模样。

只不过薛放当面问了她为什么不表现出一点“依依不舍”, 而杨仪, 则是在心里隐隐约约有这么一点“异样”, 可却不曾出口问过杨登什么。

毕竟虽然她回京后,经过一系列波折,跟杨登之间父女关系缓和,甚至亲近了许多。

但就算是从小养在身边的父女之间,也未必就亲昵的无话不说,何况杨仪的性子本就是冷静自持,当然不会去做那种类似撒娇似的举动。

何况她自己心里那种“异样”感觉还只是模模糊糊呢。

对于杨登的“平静”,她没正经想过。

毕竟当时杨登自己也是一团“乱”,顾莜出事,入御史台又被搭救出来,杨登才知道顾莜背后种种暗算杨仪的行径,甚至一时想不开“落水”。

在这种极度复杂的情绪下,杨仪也不会指望杨登对自己的离开如何“哭天抢地”的不舍。大家只平静相待,反而自在。

杨仪并不知道杨登自己心中的想法。

甚至从俞星臣口中得知真相,她依旧想不通杨登心里在想什么。

在杨仪离京之后不出两日,杨登已经跟太医院林院首主动请调去北境。

林琅对此很是不解,猜测问他:“你是因为永安侯去了,不放心她?”

杨登摇头道:“不全是为了她,我……半辈子蹉跎,懵懵懂懂,只是现在,想干点儿自己真正愿意去做的事。”

林琅疑惑道:“你在太医院里做的极好,这次京内鼠疫,若不是你提前备了那许多药,岂不是会乱了阵脚?你留在京城,等我退了,这太医院首座的位子,我看……少不得还是你的。”

杨登笑笑:“大人,这若是在以前,我自然就动心了。可是现在,我所想要的不是这些。”

林琅道:“你知道去北境意味着什么?盗匪横行……你若觉着永安侯身边缺少医官,其实我也正安排着,少不得陆陆续续再送些人过去相助……不必非得是你。”

“大人不管送多少过去,都不是杨登,”杨登说了这句,长叹了声:“我意已决,大人就不必再劝了。”

杨登回头,先把这件事告诉了杨达。

“嗯?”杨达大惊,用看着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要去北境?”

“哥哥,”杨登早料到他的反应,“我这一去,家里大小事情,便都交给哥哥了,老太太那边,也帮我多尽些孝……”

“你你……你住嘴!”杨达赶紧制止了他,脑子有点乱:“你、你先少说这话,谁许你去的?”

杨登道:“我已经向林大人禀明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杨达瞪圆了眼睛:“你……你是不是真疯了?你是怎么……”

“哥哥,我很清醒,”杨登没等杨达说完,便打断了他:“或者说,我若一直留在京内,恐怕才会疯了。”

他看向杨达的双眼,兄弟们虽有不合,但这毕竟是他的兄长,杨登一笑:“我现在,只是想自己做主,做些自己愿意做的事。”

“你还不够做主?若不是你当初执意要娶洛蝶……现在哪至于阴差阳错的到这种地步……”杨达口不择言,咬牙切齿:“女人,为了个女人!洛蝶,顾莜,现在又是杨仪,你每次都是为了她们!你总是这样任性……”

杨登摇头:“之前娶了洛蝶,你一直说我做错了,我也觉着自己必定哪里有错,可仪儿回来,直到如今,我知道我没有做错,我并不后悔娶了她,哪怕只有那一段很短的时光。”

迎着杨达带怒的眼神,杨登长吁了一口气:“别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说了,大概是我命该如此。哥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哪怕是弯路,也是我自己的,我……并不后悔。”

“你给我闭嘴!我后悔,我后悔行吗!”杨达几乎暴跳,也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总之我不答应,你想也别想!你要走出这个门,你就不是杨家的人!”

他们的吵嚷传到了外头,小厮们不知如何,赶紧向外告诉,很快把杨佑维跟杨佑持都惊动了。

两兄弟跑了来,不知所措,杨达已经被气得脸白气噎,指着杨登道:“你去跟老太太说,你看看老太太怎么说,你要尽孝你自己去,我不会替谁尽孝!你这个……”他说不下去,咳嗽着,几乎要气厥。

杨登反而镇定,跟杨佑维杨佑持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出门。

身后杨佑持追了出来:“二叔,二叔!”他拦住了杨登:“你真的要去北境?”

杨登道:“是,已经决定了。”

杨佑持跺跺脚:“你要是不放心仪妹妹,让我去就行了!何必你自己去?”

“不,我去有我的道理,”杨登和颜悦色地:“你是个能干的,你大哥有些呆迂,府里少不得你周旋着,也缺不了你。”

“不是……”

杨登拦住他:“你听我的,不用再说别的,好好地照看好府里内外,比什么都强。”

“二叔!”杨佑持脚都快跺碎了。

杨登在临行之前,去了一趟洛蝶的坟前。

当初洛蝶死前派人送信叫他们去接杨仪,不料杨仪没找到。

只好运了洛蝶的尸首回京,便葬在了洛济翁的坟墓旁边。

杨登惊讶地发现,两座坟墓,都已经有人祭拜过了。

洛济翁坟墓前的地上是湿的,像是洒了酒,除了一些烧化过的元宝纸钱之类的痕迹外,墓碑前更摆着纤尘不染的雪色菊。

杨登记得,当初洛济翁还在的时候,梅兰竹菊四君子,是他最喜欢的,屋前种梅花,屋后是竹林,竹篱旁则是各种种类的菊,兰草则在屋内养着。

如今正当秋日,这祭拜的人显然是极有心了。

洛蝶的坟前地上,除了雪菊跟纸屑的碎片外,却还有两颗洛蝶喜欢吃的寒露红蜜桃,又大又圆,就算在物品繁盛的京城之中,似乎也很难看到这样名贵的大桃。

杨登望着那两颗大桃跟雪菊,如果杨仪才离京,他必定以为是杨仪所为,但这雪菊跟桃子都很新鲜,显然不是杨仪所为。

莫非是洛济翁的什么故人吗?可又怎会知道洛蝶喜欢吃这种寒露蜜桃?

杨登先祭拜过了洛济翁,又在洛蝶坟墓前半跪,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可不知为什么,一人一墓碑的两两相对,泪却不知不觉从眼中流了出来。

杨登道:“我粗心,竟不曾带点酒来,这点泪,就当作是给你的酒吧。”

定了定神,杨登擦擦墓碑,道:“你当初曾经说羁縻州的景色无双,我本来想趁机离开京城,往羁縻州去看看的,可是……目下还是先去北境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笑:“等我从北境回来,就可以无挂碍地去羁縻州走一走了……”

杨登一行带了两位太医,四个药侍,并一车他自己列出了清单需要用的药,这些药里,有的是太医院药库供给,有的是杨佑持自己送的。

本来杨登并没有张扬此事,可不知为何消息竟不胫而走。

京城内又有几家药铺主动捐了些要用的药,本来是三车,如今竟成了八车。

而在崇文街那边,瑶儿他们也听说了此事,廖小猷按捺不住:“我也要去!”

当时他才恢复清醒不多时,如何能够。

瑶儿百般劝说,加上小连也从旁规劝,只说是杨仪的话,不许他违背,又说他这伤势未愈,路上都撑不住,杨仪必定动怒。这才压住了他。

倒是罗洺,柯三白四几个听说了后,便道:“大哥动不得,我们替大哥护送着杨太医去北境就是了。”

廖小猷道:“你们不如我力气大,去了别只添乱。”

罗洺笑道:“总不至于给大哥丢脸!”其他两人也跟着鼓噪。

巡检司这里,梅湘生已经早就按捺不住,他跟薛放是差不多同时受的伤,如今薛放去了,他如何能呆的了,主动跟冯雨岩请命,也要去往北境追随薛放。

冯雨岩不许他妄动。

之前薛放曾亲自面见过冯雨岩,让务必给梅湘生调一个他能干的差事,冯老将军也没有二话,便安排他到葛静手下任司库,但凡巡检司出入的物件之类都得他经手,是个有点忙碌而人人羡慕的好差事。

梅湘生宁肯不要,也要去往北境,冯雨岩叫他安分留在京内,他只不肯,执意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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