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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唯有薛十七能对杨仪如此◎

江公公揣着手, 无奈。

晓风则瞪大了眼睛。

黎渊跟初十四两个看着这幕,一个皱眉,一个带笑。

而杨仪身后的众医官们呆若木鸡。

先前在众人眼中, 杨仪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不沾凡尘。

这倒不是说她的性子, 而是说她给人的印象, 仿佛有神明般的救世手段, 令人自来敬畏爱戴。

其实她的性情不消说是极好的, 说话也向来温声低语的, 但北境这些年纪或大或小,身份或高或低的医官们,在她面前, 却都是俯首听命,就好像是对待自己最敬重的师长上峰、但却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没有人敢大胆地对永安侯如何,而只是习惯隔着几步聆听她的教诲。

就连那些百姓们, 对于“看永安侯一眼便能消灾解厄”的传说都深信不疑, 自然都不敢“亵渎”。

这还是头一次, 看到有人这样“胆大”。

也许,世间唯有薛十七能对永安侯如此了。

薛放拥着杨仪, 不依不饶地:“你答应我的, 你得改口。”

杨仪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脑中兀自一片空白, 几乎不知他的意思。

顷刻, 她才稍微抬手, 轻轻地一拍薛放的腰:“你……先放开我。”

“我不。”薛放的双手不便, 只觉着隔着一层, 叫他心中隐约惶恐, 仍道:“除非你叫一声。”

杨仪听见“叫一声”,这才突然想起了。

——当时在药王神庙,他临去之前曾提过的。

那会儿薛放曾说起,杨登临去之时,叫他改口以“岳父大人”相称。

薛放顺势便要杨仪也对他改口。

杨仪才答应他,等他回来后……就改。

哪里想到,他居然竟还记得,且在这时候提起。

她的脸上微微地有点发热。

薛放毕竟高挑,搂着杨仪,令她无法看清他身后的黎渊跟初十四。

但杨仪此刻才想起来初十四他们都在,而医官署的众人……可也都跟在后面呢。

这成何体统。

“十七……”杨仪定了定神,小声道:“别闹。”

“谁闹了,你想说话不算?”

“回去再说……”杨仪的声音越来越低,只是怕碰到他身上的伤,竟不敢挣动。

而这时候,医官署的众位,总算也回过神来。

又见江太监冲着他们摆手,大家面面相觑,都含笑识趣地主动退了出去。

杨仪却不晓得。

直到初十四却咳嗽了声,她走到薛放两人身旁,笑道:“你自己没脸没皮的,别带累了仪儿,她在这里PanPan可是‘德高望重’‘威名赫赫’,如今永安侯的名头,怕是要给你这小子毁坏了。”

黎渊在旁哼道:“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他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些想占杨仪“便宜”的家伙。

杨仪的手在薛放腰间,想到他这里也有一处伤,便不敢用力,只悄悄地捏了捏他的袍子。

薛放察觉,总算松开手,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杨仪迎着他的目光,也还有些提心吊胆,打量他的眸色澄明,举止如常。

大概之前……确实是……

她暂且不敢细想,只对初十四跟黎渊道:“你们两个还敢说,我还没说你们,为什么陪着他胡闹,竟带着他出来了?”

初十四叫屈道:“哎哟,我们做好事,没得夸奖,反而挨了训?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倔脾气,我们若是不管,他自己爬也要爬过来了。”

杨仪抿了抿唇,看向薛放,却见他还是只盯着自己。

她心中一动,便道:“罢了,先回去再说吧。”

江公公过来要扶着,薛放却还是挽着杨仪的手不放,就仿佛一松开,她就会跑了似的。

两人出医官署的时候,却见众医官都已经先绕路在门口等候了。

而不出意外,门外仍围着许多百姓人等。

瞧见他们两人露面,众人鸦雀无声。

忽然在人群前方,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仰头看着台阶上的薛放,问道:“你就是薛督军吗?”

薛放道:“我就是,怎么?”

那孩子又看向杨仪:“你真的会娶永安侯菩萨娘娘吗?”

才说完,那孩子的母亲满面惶恐,赶忙捂住他的嘴:“少胡说。别冲撞了薛督军跟永安侯大人。”

“不要紧,叫他说就是了,不过……我不懂,”薛放忍俊不禁,问道:“什么是永安侯菩萨娘娘。”

原来薛放先前来的时候,被百姓们瞧见,自然议论纷纷。

有的说那是薛督军,有的却说不像……

毕竟此时薛放也是元气大伤,从意气风发俊美无俦的少年将军,现在也弄成一个“病号”了。

所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那孩子的娘亲见薛放并不恼,才又放开他,这孩童便认真地说道:“永安侯菩萨娘娘就是永安侯菩萨娘娘,你怎么这样都不知道。”

薛放忍笑。

孩童的眼珠骨碌碌地又看向杨仪,点头道:“薛督军受伤了,永安侯菩萨娘娘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她是神仙娘娘,一定能成!”

“这话说的对,”薛放一本正经地答应,转头看向杨仪,道:“神仙娘娘,那就求你大慈大悲吧?我可全靠你了。”

他只顾玩笑,杨仪却不敢懈怠,轻声道:“别只顾说笑,先上车吧。”

江公公跟晓风扶着薛放上车,杨仪向着百姓人众行了礼,也随车而去。

百姓们目送马车离开,皆意犹未尽,有人道:“听闻本来薛督军跟永安侯的婚期是在九月的,因为要来北境,竟耽搁了……”

也有的道:“这次多亏了薛督军率兵死战,他伤的可不轻,据说之前一直都在昏迷不醒,只盼能够快些好起来。”

“可不是嘛,之前薛督军受了伤,为去夏州还一个人翻越了图兴山呢,真是神人,简直是天降给北境的神将!”

“永安侯是神医,薛督军是神将,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些话可惜薛放并没有听见,不然,指不定会如何心花怒放。

回到了兵备司之后,杨仪先给薛放检查过身上的伤处,又细细地听过了脉。

让他喝了熬好的汤药,该敷药的地方又重新换了。好不容易料理了这些,天已经黑了下来。

才掌了灯,胥烈忽然到了。

沙狐的伤其实没什么大碍。

先前他只是找个由头要见杨仪而已。

当然,也确实还有一件悬在他心头的事。

在杨仪来见他之时,胥烈望着她憔悴的脸色,讶异。

“永安侯,多日不见,”胥烈凝视着她,疑惑道:“你怎么看着……比我们这些伤的半死的人还要虚弱几分?”

杨仪不理这话,只默默地给他诊了脉,又问道:“身上的伤可曾绽裂?”

“不曾。就是时不时有些发痒。”

“这就是快要好了,切记不要去挠动。”

胥烈叹道:“多亏了永安侯妙手。我回到北原,我们国中也有些名医,但他们看过我的伤后,无不感慨,说我真真是命不该绝,才会遇到如你这样的高明大夫。”

杨仪淡淡道:“不敢当。当时我也并不是为了你。”

那会儿还打算用胥烈把俞星臣换回来呢。要不然,杨仪还真未必这样尽心。

毕竟当时杨仪可把胥烈当成了威胁大周跟薛放的头号劲敌。

胥烈微笑道:“永安侯,我们现在不是敌人。怎么还对我这样冷若冰霜的呢?你之前用那药来制我,我都既往不咎了。”

杨仪方才给他诊脉,就知道他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当时在望凤河发现了胥烈身份有异后,杨仪给了他两颗药。

其实第一颗,并不是真正的毒,而是一种温性的大补药,若是对症服之,会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但胥烈的体质偏热,原本是忌讳这药的。

所谓“是药三分毒”,何况是反其体质而行之,服下之后,势必会浑身燥热,显露于外,便是通红的块疹。

尤其是胥烈一旦动心劳神,或者心浮气躁,体内血热,自然越发能激发这热性的药。

手腕,脖颈,这些血管汇聚之处,凝热更甚,所以显露的越发快而明显。

当时杨仪只是怀疑,还并没有确定他的身份。

直到胥烈身份暴露。

那第二颗药,也并非毒药,却是一颗凉药。

这凉药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热毒,但凉热交替,药性相反相克,反而会伤到他的脏腑,只一时不会致命。

杨仪说那只是第一颗,如果还要继续再服用两颗,毒性激发,自然会治胥烈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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