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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鹏咋舌叹气道:“你说咱们镇子的风水这是不是哪里出了错,数年都没什么大案,没想到这一个月不到,居然死了两个人了!上次老孙家的藏尸案,这会儿更棘手,居然是无头尸体,听说那报案的人吓了个半死,我这也正打怵呢。”

阑珊忙奉承:“王捕头一身正气,自然是万邪不侵,何况您是我们镇子上的定海神针,秦叔宝尉迟敬德般的人物,不打紧的。”

王鹏本来头大,给阑珊吹捧了这两句,不由笑道:“瞧瞧你说的,我都怪不好意思了,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不能也得能了?”

阑珊趁热打铁道:“您若不能,这里还有谁能啊?”

王鹏看着她清秀单弱的小脸儿,想到之前她点拨自己照壁藏尸时候的利落,那句“当然是你能”在嘴边徘徊了几次又咽回去。

他看了看旁边的阿沅,把阑珊拉到旁边:“我怎么听那些狗崽子们说,你跟阿沅娘子打架了?你还动了手吗?”

“这、这……”阑珊有点无言以对。

王鹏又啧了声,面露不屑之色:“看着你温温柔柔的,居然也这样啊?打女人算什么好男子?且阿沅娘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干什么要动手?”

“是,是我一时昏了头。”阑珊只得这样回答。

王鹏狠狠地瞪着她:“可别再有下次了!别叫我看不起你!”

阑珊笑着:“放心,绝没有下次了。”

“还算是个男人,”王鹏悻悻地,“那我……先去现场了。”

他说了这句,突然又有些侥幸地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啊?”

阑珊忙摆手:“不不,我胆子最小,且病还没好呢。这种大事就交给捕头你就是了。”

王鹏失望:“哼,早知道你倚靠不得。”

当晚,阿沅做了些汤面,放了很多姜丝在里头给阑珊驱寒,又吃了两个韭菜盒子,洗漱安歇。

阑珊想起王鹏说的无头命案,总觉着心里不安,可又没胆量去查看,翻来覆去终于睡着了。

次日早上起来,自觉好了很多,才吃了早饭,外头就有人来寻。

原来是县学工地上的人有事来找,催着阑珊出了门,路上便对阑珊说道:“那个万员外硬说县学的门楼冲了他们家的风水,现叫了好几个家丁在工地上撒泼耍横,不许继续施工呢,管事过去说和,还给他们打伤了……舒监造您说这可怎么办?”

如今入秋,眼见要临冬了,若不赶在上冻之前把这一部分完工,只怕要耽搁工期了。

如今县内的那些小孩子所在的学堂,原本是一座废弃的祠堂,年老失修,时不时地还会有剥落的墙皮掉落,看着很是危险,幸而已经过了秋汛,不然若再来一场大雨的话,怕是要垮掉的,所以得赶早把新的县学造起来。

匆匆地来到了工地上,果然见是万家的几个家丁,手中都拿着棍棒,那些工人们给撵在旁边,都不敢靠前。

原本在此处的督造管事有点上了年纪,之前给一名家丁推倒,给扶着在旁边坐着,气的发喘,见阑珊到了,才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阑珊忙上前扶着:“您怎么样?”

老管事摇头,他拉着阑珊,低声道:“这万府的人先前来找我,让我改图纸,还让我跟你说,被我一口回绝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唉,我当时该问一问你的。”

阑珊立刻说道:“这如何能改?您老人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自然不必问过我。”

老管事连连点头,面上露出欣慰之色。

阑珊安抚了管事,转身怒道:“谁让你们在这里闹事的?竟还敢伤人?”

万府家丁之中有个人走了出来,下颌一点胡须,正是万府管家,笑说道:“误会误会,舒监造,是何老伯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才跌倒了,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实在的不敢闹事……”

他走到阑珊身边,故作亲近地说道:“实在是胡半仙算得这县学的门楼跟我们府里的宅子相冲,建起来怕是会冲撞的家宅不宁,本来我们老爷也不肯相信,可偏偏前几天我们府内的二姨娘无端端地就跌了一跤,竟把个四五个月的胎都没了!你说我们老爷能不急吗?”

“那你的意思是不许起建了?”

“哪能啊,这不是在跟您商量吗?”

“你们派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胡闹,这叫商量?”阑珊瞥了一眼那些手持棍棒的家丁,说道:“何况县学的图纸是早定了的,知府老爷跟知县大人那边也都批了,万员外好大的脸面,连官府的督造都要阻拦?”

万管家道:“监造不要动怒,我们老爷自没有这个胆量,且凡事好商量,只要把那门楼稍微挪一挪,或者矮上些许……比如少建一层就是了。”

阑珊越发愕然:“胡说!都是定好了的,岂有说改就改的道理?”

万管家皱了眉,皮笑肉不笑地说:“舒监造,若是这件事放在以前,又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只是我们老爷跟知县的一句话就了了事!只不过如今有那位大人物在咱们这里,我们老爷才不肯大闹起来,也是给了您舒监造几分脸面,何况你是本县监造,只要你说改,谁还能违背不成?你放心,只要您肯通融,我们老爷也绝亏待不了您。”

这万管家倒说了几句实话,若是放在以前,他们万府哪里把舒阑珊放在眼里,恐怕直接就用林知县来施压了,如今居然威逼利诱齐上,可见的确是给了脸了。

但若是别的事情上,阑珊自然可以退让,毕竟万府势大,她很不想跟当地士绅闹僵。可这是县学,关乎百年之计的地方,这上面岂能有所亏缺?

阑珊笑道:“只怕我不能通融,请你立刻带了这些人走,并回复万员外,别的事情我自然乐得效劳,可是县学不容有亏,请回吧!”

万管家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便阴阳怪气地又说:“舒监造,就算你如今不同往日了,但是……这荣王殿下始终是要走的,你也不为以后打算?毕竟你是长住太平镇的!我们老爷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儿烦你,别给脸不要脸才是!”

阑珊听出他似乎话里有话,不由脸色一变。

万管家却又笑说:“而且我们老爷已经递了帖子,在府内宴请荣王殿下,听说还有您的份儿呢,大家都是一体的,你这会儿帮忙,也算是给了殿下面子,不是吗?您可好好地想想吧。”

万管家说完,便带了众家丁先退了。老督造跟工头们来询问,阑珊说道:“不用理会他们,继续赶工就是了!”

这日回了家,阿沅果然拿了份请帖给她,说是万府的人中午送来的,宴会定在明日傍晚。

阑珊只是个没品级的小吏,本来这种“大人物”的场合她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且荣王殿下也会驾临,阑珊自然是不愿意掺和,可是想到白日万管家趾高气扬的模样,却又改变了主意。

到了宴会之夜,万府之中灯火通明,上下人等各自忙碌非凡,处处事事仔细,以迎接贵客。

阑珊到的时候,但凡本地叫得上名姓的果然都到了,济济一堂,甚至连淳县的几个赫赫有名的富豪人物都在场。

她正在乱看热闹,突然却从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绛红衣裳,清秀的眉眼,竟是葛梅溪!

阑珊吓了一跳,却见葛梅溪似乎也在寻人,她忙缩起脖子躲在仁厚,幸而她生得不高,这样一来,葛梅溪自然无处可寻。

又过了一刻钟,才是林知县陪着荣王殿下驾临,顿时间满座寂然,大家纷纷站起身来跪地迎接王驾。

阑珊在人群中偷眼看去,见赵世禛于人丛中如鹤立鸡群,身后一左一右,是飞雪跟西窗两个。

今儿他身着松花色的缂丝麒麟袍,腰间束着十八连环的羊脂白玉腰带,头戴忠靖冠,中间帽檐上镶嵌着一块浅水绿色的冷玉。

淡淡的夜色将他身上的锋锐慑人气质遮藏了不少,越发眉目皎洁,仪态高贵,令人望而生出敬畏之心。

众人忙上前正式拜见荣王殿下,赵世禛喝命免礼,便开了宴席。

宴席设在后花园的明堂之上,赵世禛自然是坐了首席,阑珊在荣王殿下右手边的七八位开外坐着。

葛梅溪因为是知府公子,却在赵世禛左手第一位落座,他排座的时候就看见了阑珊,本想过来攀谈,却给万员外拉着不放。

阑珊倒是松了口气,早知道葛梅溪也来,她便不来了。

万家不愧为当地首富,府邸宽阔,容纳这许多人都不觉着拥挤,婢奴如云,行事井井有条,连伺候使用的器具都格外精致,那些瓷器都是从景德镇定制而来,倒是让阑珊大开眼界。

阑珊看着那桌上的山珍海味,有些后悔自己脸皮过于薄,好歹应该带了言哥儿过来,也让那孩子大吃一顿。

酒过三巡,她也不在意上头的各种寒暄,只趁着别人不留意,把桌上容易拿的东西包了几样在帕子里,准备带回去给言哥儿跟阿沅吃。

忽听得一阵鼓乐之声,鼻端嗅到香风阵阵。

阑珊转头,却见有一位窈窕女子,身着薄纱裙,飘飘地舞上了厅内。

邻座一人道:“这是临县的头牌花魁娘子,万员外重金请了来的,咱们也有眼福了。”

阑珊定神,却见花魁娘子在鼓乐声中已经翩翩起舞,她的身姿婀娜,相貌非常的艳美,加上着意的打扮,一举一动颇有风情,甚是撩人。

听说只有达官贵人才有资格做这位花魁的入幕之宾,如今之所以不远百里而来,恐怕不止是给万府面子,更多的是那位上座的贵人。

花魁娘子一舞,纤腰媚眼,勾的满座的男子们尽数心旌神摇,阑珊也极为赞叹,想不到女子的腰肢竟能扭成这个样子,不愧为花魁娘子。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会儿,忽然觉着有些异样,仿佛有针刺般的感觉。

忙左顾右盼扫了一阵,却见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花魁,除了葛梅溪。

但是他的眼神里透出些隐忍的悒郁,并没有什么刺人的锋芒,对上阑珊目光的时候,葛梅溪便措不及防地向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