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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想把荣王派西窗送言哥儿回来的事告诉阑珊,可又怕阑珊问起内情,于是反而不说。

稍晚言哥儿也回来了,幸而是西窗的好药,言哥儿脸上的伤好了大半,阑珊虽看了出来,阿沅只说他是跟孩子玩闹不小心碰伤的,她已经处理过了,阑珊也并不疑心,一家子吃了晚饭。

这夜睡到半宿,阿沅突然听到阑珊仿佛在低低呼痛,她忙起身:“怎么了?”

阑珊给她叫醒了,定了定神才道:“我说梦话了?不打紧,也许是最近太累了,歇歇就好了。”

阿沅盯着她,忽然抬手去解她的衣裳:“给我看看。”

阑珊吓得摁住她的手:“干什么?”

阿沅却掀开她的里衣,低头看向她腰上,果然很大的一块淤青。

“我就知道不对!”阿沅浑身发抖,道:“这难道也是柱子撞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阑珊见她终究发觉,不由苦笑。

今日阑珊下了马车后,背着包袱自往回走,才拐进巷子,迎面就见镇上一个有名的酒鬼无赖,正是胡老三,摇摇晃晃地走来。

阑珊本都要走过了,谁知这醉鬼凑过来,冷不防地叫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舒监造!”

阑珊闻到他酒气冲天,有心避让,谁知胡老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竟色迷迷地笑道:“舒监造果然细皮嫩肉的很,原本以为那些人只是胡吣,没想到你果然是好那一口儿的……听说你跟那位京城来的贵人搅的火热?倒也让我们尝尝滋味才好。”

阑珊起初以为他醉酒胡闹,不料胡大趁着酒兴,不由分说就来乱扯阑珊的衣裳。

阑珊给他推在了墙壁上,身上那件袍子便给拽破了,连头巾都落了地。

就在危急之时,有两道人影从巷口极快地闪了进来,一人揪住胡大,用力地将他向着另一侧墙上丢去!另一人却扶住阑珊,唤道:“监造无碍么!”

阑珊浑身发抖,抬头看时,见是两张完全陌生的脸,说话口音也有异于当地。

那边胡大撞在墙上,已经给撞晕过去,阑珊兀自惊魂未定:“多谢相救。”

扶着她的人说道:“舒监造无碍就好了,只是这混账很是无礼,监造要怎么处置他?”

阑珊深深呼吸:“你们是?”

那人露出一抹意义莫名的笑,道:“我们是负责保护监造的,您该知道我们的身份。”

“难道、是……”阑珊想起之前赵世禛跟自己说过的话,“是杨首辅所派吗?”

那人笑道:“监造明白就好。”说着瞥了一眼阑珊颈间。

阑珊顺着他目光,才发现自己的袍子给扯破了,她忙揪住领子扯了扯,另外一人则把地上的头巾跟包袱捡了起来,顺便又狠狠地一脚揣在地上那胡大的身上。

那人踢了两脚突然回头:“有人来了。”

另一个道:“稍后再跟舒监造细说。”身形轻灵,很快地自巷子里消失了。

阑珊正觉着莫名,前方巷口出现几道熟悉人影,为首的正是王鹏,带了几个捕快在巡街。

众人发现巷子里有异,急忙都冲了进来,却见胡老三头破血流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阑珊也甚是狼狈的样子,不知如何。

王鹏深知阑珊不是那种好勇斗狠的,何况胡老三又有前科,见状忙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厮对你无礼?”

阑珊正是不想细说缘由,听王鹏问便道:“他喝醉了,不知为何上来就要动手,拉扯中我失手推了他一把,也不知伤的如何。”

“什么伤的如何,弄死他才好!”王鹏勃然大怒,立刻上前狠狠地又踢了胡老三一脚:“混账东西,喝了点猫尿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县衙的人也敢冲撞!”

当下立刻叫捕快把胡老三扔进县衙大牢关起来,只胡老三挣扎的时候掉下一物在地上,一名捕快看见,捡起来交给了王鹏。

阑珊在值房内换了一件衣裳,出来的时候正看见王鹏捏着个很精致的东西在端详,鹅卵石形状,仿佛是玉做的,甚是光滑。

阑珊一眼瞧见此物:“哪里来的?给我看看。”

“胡老三身上掉了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王鹏忙递给她。

阑珊拿在手中:“这是鼻烟壶啊,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鼻烟壶在本朝还很少见,只少数达官贵人手中会有,是以王鹏都不认得。

阑珊翻来覆去的,直到将底部的小字细细辨认,才变了脸色。

用手指把鼻烟壶底部那个“御”字遮住,阑珊道:“这个、这个东西寻常人家是没有的,你不如叫人再审讯胡老三是从哪里得来的,或者去他家里再搜一搜。”

王鹏立刻兵分两路,自己去牢房审讯,却派了两个捕快去胡老三家里搜查。这一查,果然大有发现。

两名捕快在胡老三家里搜到个极华贵的荷包,里头还有两枚玉石戒指,一个玲珑玉牌,但除此之外,竟还有一颗人头,就跟这些东西一起放在柜子里。

那两名捕快猝不及防打开柜门发现此物,几乎都吓晕过去。

王鹏又惊又喜,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是这狗贼杀人抢劫!”

把那颗头跟无头尸体一对,果然大致不差。

又捉了几个胡老三的赌友,众人说起胡老三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发了笔财,赌场里出手很是阔绰。

王捕头大笑三声,突然由此及彼推算出来,就对阑珊道:“再没有错,是这混账劫财杀人无疑!这混账必然是知道我求你帮忙找杀人真凶,他害怕给你发现了真相,所以才铤而走险想对你不利,谁知道天理昭彰,反而是他落入法网。舒监造,我可是服了你了!这次不用动手,真凶自然跳了出来。”

阑珊在看到那鼻烟壶的时候就知道是宫廷御用之物,心中也自揣测,这种东西赵世禛该是有的,但显然不是从他手中漏出来的,除此之外,就是那位东宫来使了。

可没想到人头居然也在胡老三家中。

她觉着这事情有些太过“巧合”,疑窦重重,但是王鹏已经手舞足蹈,大赞阑珊之后便又去禀告知县。

阑珊在离开县衙之后又遇上了之前相救自己的两人。

扶她的人自称姓张,踹翻胡大的姓李,都透着一股精明果敢。

张先生道:“我们其实才到县内不久,因为荣王就在县衙,所以不便露面,只暗中护着舒监造,可喜荣王并未十分为难你。”

阑珊先谢过两人保护之恩,又说起胡家人头之事:“不知此事是否跟二位有关?”

张先生笑的有几分奇异,道:“你是说那位横死的东宫司议郎?将他脑袋砍下的的确是我们,只不过人头出现在这姓胡的地痞家里,却是意外。”

“这是何意?”

“按照计划,这人头是要送往京城的,”张先生敛了笑道:“我们原先是想留尸体警示荣王殿下他杀人之事我们已经知道,人头送往东宫作为凭证,不料……人头不知何故竟回来了。”

另一位李先生冷笑:“人头是不能自己飞回来、且恰好落在姓胡的家里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荣王派人劫了回来,故意放在了那胡老三家里。我们本是要利用人头将荣王一军,谁知他反手又给了我们一巴掌。他这是明告诉我们,我们奈何他不得。”

阑珊呆若木鸡,她虽然猜到这件事有蹊跷,却也没想到居然藏着如此深远的玄机。

阑珊问:“可殿下为何把头放在胡家呢?”

张先生似笑非笑:“我想,荣王殿下应该是知道这姓胡的对监造无礼,所以顺水推舟一箭双雕,一是告诉我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二是给监造出气。不然的话以荣王殿下的手段,那姓胡的早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