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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禛回头看阑珊:“听见了?”

阑珊忙道:“是,听见了。”

当下高歌又领着那大夫出外去了。

屋内又剩下了两个人,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又有点微妙。

终于,赵世禛在床边落座,问道:“听江为功说,你一心要去海沿工地,是因为想避开温益卿?”

阑珊“嗯”了声,想想不对,又忙道:“不是避开,只是……只是温郎中对我一向有偏见,觉着我是、是靠着逢迎钻营之类的,我不想让他觉着我真的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

赵世禛道:“你还漏了一个词,他不是还觉着你‘媚上’吗?”

阑珊把脸转开:“殿下,温郎中之所以会这样想,殿下不觉着,自己的行为也大有问题吗?”

要不是他整天口没遮拦的误导,温益卿怎么会就满心误会了她?

却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好好的一个王爷,弄这些子虚乌有的,纵然不在意她一个小小九品官的名誉,难道自己的名誉也不顾了吗?

想到这里,阑珊突然一愣:名誉?对了,名誉!

阑珊蓦地抬头看向赵世禛。

赵世禛对上她黑白分明的双眸:“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

阑珊咬了咬唇:“殿下,你故意的让人觉着你跟我有什么,是有目的的,是不是?”

“哦?你觉着我有什么目的?”

阑珊打量着这张无可挑剔的脸。

曾经给皇上看好的储君人选,如今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行事处处冲在最前,处事应对又是这样的果决老辣。

——这样出色的人,太子真的能够放心任用吗?

所以,所以,故意的……“自污”是不是?

阑珊心中恍若轰雷掣电,呆呆地看着赵世禛,就如同当初在京中,杨时毅想要召见她,是他给她出的主意,让她去找风尘女子芙蓉。

这也是“自污”的一种方式啊!

可是想通了这个,心里却并没有好过多少。

原来她,兴许真的只是赵世禛自保的另一个“芙蓉”般的存在。

两个人目光相对,中间毫无隔阂。

赵世禛看出她脸上透出的惊愕,以及那了然后的一丝细微的落寞。

“你在想什么?”他凑近阑珊,几乎额头要碰着额头了。

阑珊深深呼吸,却又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气息,刹那间沁入了五脏六腑。

“没、没什么……”阑珊笑笑,压下所有的错觉,“我一时错想了而已。”

赵世禛还要再说,阑珊已经忙不迭地改变话题:“殿下,你跟温郎中谈的怎么样了?”

“哦,”赵世禛有些意外,却仍说道:“暂时稳住了他,不过今日他跟我提起工部的亏空,那个只能另想法子。”

“昨晚上真的拿下贼人了吗?”

“嗯,死了十几个,烧了一艘贼船拿下了一艘。”

“有活口?活口可供认了?”

“嗯……”赵世禛忖度片刻:“统一的口径,咬定是方家串通而为。”

阑珊紧跟着又问:“如果他们真的咬定了方家,会不会导致皇上怪罪东宫?”

赵世禛反而笑了:“不打紧,其实他们越是咬死了方家,反而对东宫越有利。”

“怎么说呢?”

“皇上向来多疑不肯轻信,如果众口一词指认方家,皇上反而会怀疑有人在陷害太子。明白吗?”

阑珊恍然:“原来是这样。”再加上显出的封地,情形居然向着有利于东宫的方向倾斜,“那么现在为难的就只有工部了?”船没有着落,木料还在紧急调配,而且还欠了一屁股不知怎么解决的后债。

赵世禛笑道:“是啊,怎么,你替杨时毅着急了?”

“我不着急呀。”阑珊轻声笑着说。

赵世禛看出她是真的不着急,隐隐地甚至有一点胸有成竹。

“你为何不急?”他忍不住问。

“因为,因为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丢失的木料在哪里了。”阑珊抬头,笑容明亮,温和而坚定。

赵世禛几乎站起身来,他直直地看着阑珊,半天无法言语。

终于他问:“你真的知道了?”

“我心里有一个猜测,希望没有猜错,”阑珊抚了抚额头,觉着精神好些了,“今晚上就解决吧,殿下,劳烦你将温郎中,还有司礼监的张公公一并请来此处好吗?”

赵世禛起身来到外间,却并没有立刻叫人去传信。

在靠窗的位置站了有一刻钟,直到高歌入内。

赵世禛终于下定决心般,向高歌低声吩咐了几句。

高歌的脸上也露出诧异的表情:“殿下……”

“去吧。”赵世禛淡淡的,“其实本王也很是好奇。想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病的那个样子,几乎半死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让三部都为之头疼的难题解决了吗?

高歌刚要走,却听赵世禛又唤了自己一声。

他回头看的时候,荣王殿下却欲言又止。

高歌打量着赵世禛的脸色,回头往内看了眼,终于低声道:“殿下若是喜欢舒丞的话,就直接要了便是。”

赵世禛蹙眉不语,似不满意这句。

高歌顿了顿:“属下是说,王爷若是想要一夕之欢,自然不必在意别的。”

赵世禛跟高大人精明的眼神对视片刻:“你且先去吧。”

高歌躬身告退而出。

赵世禛走到门口,负手抬头仰望天际近圆的明月,凤眸之中仿佛也有月影皎皎。

——“若本王想要的,远不止一夕呢?”他似问月,也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