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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雨霁公公领着阑珊,往内殿走去。

雨霁且走,且不住地打量阑珊,笑道:“我之前听张恒说起翎海的事情,张恒很少夸人,提起‘小舒’,却是赞不绝口。我还以为他夸张其次了,今日看到舒丞才明白他为何那样推崇你。”

阑珊正在寻思皇帝的态度,听了这话忙拱手:“公公,卑职很不敢当。”

雨霁见她生得犹如温玉,不仅是容貌出色,性情也温和的令人舒服,像是天生的惹人喜欢的气质。

“只是你未免太大胆了,怎么竟在皇上面前提荣王殿下的事情呢?”雨霁笑着说阑珊吓了一跳:“公公,我说错了吗?”

雨霁笑道:“别怕,你并没有说错,只是出乎我的意料而已。”

阑珊迟疑了会儿,壮胆问道:“公公,我说的话,皇上会听,还是会……会恼?”

“哈哈,”雨霁笑了几声,道:“你放心吧,你还在为殿下担忧是不是?其实已经是雨过天晴了。”

阑珊不懂:“这话何意?”

雨霁却并不回答,只从旁边格子上取下一尊毫无瑕疵通体清透的小玉香炉,上雕着飞龙舞凤:“你看这个好不好?”

阑珊一愣:“啊,自是上好的。”

“可中意吗?”

阑珊这才明白他是要代替皇帝赐给自己,忙推辞道:“不不不,不敢。”

雨霁笑着把东西放回去:“可见你不中意这个。”

于是仍领着阑珊继续往内,眼前各色的宝物一一掠过,阑珊心里却只惦记着雨霁方才的那句“雨过天晴”。

雨霁当然也知道她的心意,走了片刻才道:“你跟杨大人虽是同门,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杨大人呢,心事都藏的深深的,怎么也叫人看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你呢,什么都写在脸上,清楚明白的。”

阑珊摸了摸脸:“是、是吗?”

没有这么明显吧?但是自己面对这些自然都是人精里最顶尖的,恐怕真的瞒不过也是有的,一时有点后怕。

雨霁看着她惶恐之色,笑道:“放心,这不是坏事儿。至少我喜欢你这样的,简单明白纯粹的,皇上……目前应该也是喜欢的。”

阑珊略松了口气:“公公方才说……”

“雨过天晴?”雨霁果然眼神犀利,接着笑说:“杨大人的嘴可真严啊,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你来提这种无谓的要求呢,还是事先真不知道?”

阑珊心惊,却更加不懂了。

雨霁却道:“哟,这个好!”他把拂尘递给身后的小太监,自己举手将眼前一个匣子取下,才一打开,眼前光芒闪烁!

里头竟是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氤氲光动,照的眼前都明亮了许多,难得的是这光芒甚是柔和,一点儿也不刺眼。

雨霁笑道:“这个怎么样?晚上放在屋子里,连蜡烛都不用点,还不伤眼睛。之前皇上很喜欢的,把玩了数月才又叫放了回来。”

阑珊听到“蜡烛不用点”,却有点动了心,这岂非省了很多钱?

可探头凝眸细看了半晌,仍道:“这么名贵,卑职可不敢要,就算是可以省了灯油钱,但若给歹人盯上,岂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且若白丢了,又可惜了儿的,又落了罪过。”

雨霁没想到她竟有这样一番说辞,一愣之下哈哈大笑:“好好好,真有你的。”

当下又把这夜明珠放了回去。

大概是高兴了,雨霁又说出了一番令阑珊惊喜交加、心也放回肚子里的话。

“我知道你惦记的是什么,不过是荣王殿下安危而已。其实皇上并不是真的信了那贼人的话,只不过觉着荣王殿下做事太过招摇了些,所以借机稍微惩戒。”雨霁重又抱着拂尘,缓步而行。

他且走且四处张望,皇帝既然发话要赏赐,总要找个合适的阑珊喜欢的东西。

嘴里继续说道:“索性再告诉你一件事,在圣孝塔佛光现世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儿,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不仅赦免了殿下的罪过,且封了荣王殿下为北镇抚司第一任的镇抚使。”

“真、真的?!”阑珊惊呆了,她愣愣地听着,浑然不知泪已经先涌了出来。

雨霁还未发现,自顾自说:“你们杨大人是个最消息灵通的,他自然早就知道了,所以我说他嘴严,怎么半点儿风声都没透给你呢?让你冒冒失失的……”

说了这句突然觉着异样,回头看时,见阑珊已经落后了一步。

雨霁瞧见她正侧身拭泪,又惊又笑,道:“哟!怎么说苦就哭了,这可是好事呀。”

“是是,是好事,我、下官是喜极而泣,”阑珊急忙抬起袖子拭泪,又忙向着雨霁深深地行礼:“多谢公公,多谢!”

雨霁看着她真情流露的赤诚之态,笑道:“不用谢我,我只是跟你说一声而已,你横竖出去就知道了。何况你要谢的是你自己,皇上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快的赦封殿下,那日看到佛光,心情大好,回头就下了旨意呢!你啊,如今可是殿下跟前儿的大功臣了。”

阑珊很是羞窘:“我哪里就当得上,若不是因为我,殿下也不会有这一场无妄之灾。”

“你啊,还是不懂。”雨霁看着她眼皮儿微红湿润的样子,笑着摇头,“殿下素日的行事便很招摇,皇上一直想给他些教训呢,毕竟玉不琢不成器,也正是看的重,才想去琢磨他。”

雨霁说了这句便停下了,皇帝内心还是钟爱赵世禛的,所以才肯费心调教他,之前翎海之事,也是明面敲打暗地放过。

荣王跟舒阑珊过从甚密,这很刺皇帝的心,若不是因为这两件儿事,那也是会找出别的因由来教训的。

不过也好,这一试,果然就试出了谁是真金。

阑珊方才所说“士为知己者死”,间接地澄清了两人间的关系,皇帝又看她斯文清秀,一派温和,绝无任何妖娆风流之态,并不是那种会祸国的董贤韩子高之流,且圣孝塔之事又做到他心坎上,由是之前的心气儿便烟消云散。

最重要的是,这北镇抚司的设立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镇抚使的人选当然也早有考量,只是如何名正言顺的让赵世禛上去,皇帝还在考虑,经过这一次先苦后甜,先压后升,再加上圣孝塔的“佛光”扶持,当然便顺风顺水儿了。

雨霁望着阑珊聆听的模样,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语声温和:“听闻你为了圣孝塔,这大半个月不眠不休的,怪道人看着憔悴,如今大事已了,你年纪轻轻的,一定不能大意,要好生保养才是,朝廷要是多了似你这样的朝臣,皇上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阑珊听他这样高看自己,只觉着受之有愧,便红着脸只管道谢。

雨霁见她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甚觉单纯可爱,便又笑了几声,又苦恼道:“到底挑点什么好呢?”

阑珊才要跟他往前走,忽然看见旁边地上放着一个颇大的匣子,不是木质,倒像是青铜等物铸造,表面有着斑驳的纹路,孤零零地放在最底下。

她便问道:“这是什么?”

雨霁止步扭头:“这个……这是什么来着?”

他竟也忘了,忙叫小太监把匣子打开,却见里头有一块已经褪色了的绸缎,掀起缎子,雨霁道:“啊!原来是龙纹甲!”

阑珊好奇,细看那物,绵绵密密,像是有年岁了,闪烁着黄褐色的微光。

“公公,这是什么?”

雨霁道:“你拿着试试。”

阑珊大胆抬手摸了一把,冰凉滑润,才上手摸起来似是软的,可用手指捏一捏,却又是坚硬无比,且有些沉重。

用了点儿力气试着拎起来一些,依稀看着如同贴身的里衣形制。

“这不是丝绸织物,也非单纯的金银等物……”阑珊疑惑,“而且这个工艺很是复杂难得,……这是怎么造出来的?”

雨霁见她很有仔细研究一番的样子,便笑道:“这个叫龙纹甲,的确不是本朝的工艺,是山西那边进贡的,说是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不知来历也不知何物,但是不怕火烧也不怕刀砍,地方上不敢藏私,就丞到宫内了。你喜欢这个?”

阑珊本来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只要赵世禛无碍,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可听到说“不怕火烧也不怕刀砍”,蓦地心头一动。

“我、我若是要这个,算不算逾矩呢?”阑珊小心翼翼地问。

雨霁笑道:“皇上对此物的兴趣不是很大,本来要赏赐给皇子们,可是这甲只有一件儿,总不能厚此薄彼的,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招灰呢,你要了去倒也好,怕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才又意味深长地笑道:“怕是会物尽其用。”

阑珊倒是没在意雨霁神色的变化,只喜滋滋地说道:“那么我便大胆讨要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