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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瞪着眼前这张纸,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中用了力,已经将字纸都抓皱了。

她本能地想立刻去询问言哥儿,可才走了几步就醒悟,这么急吼吼地去质问那孩子,只怕要惊吓到他,何况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阑珊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却发现那张纸给自己几乎抓破了。

她忙松开手,又将纸铺在桌上,重新整理了一下,最终叠起来放在袖子里。

出门后,听到厨下有动静,阑珊过去一瞧,果然阿沅在收拾锅灶。

阑珊看着她档册背影,轻轻咳嗽了声。

阿沅闻声回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也不去睡觉?”

阑珊假作不经意地,笑说道:“午饭吃的太多,有些撑得慌,转一转再睡。”

阿沅笑道:“也没见你吃太多,你是不是之前在外头饥一顿饱一顿的,把肚肠弄坏了?”

“不是,我只是看着言哥儿没多吃,我替他多吃些。”

阿沅笑的弯了腰:“你也犯傻,这也是能替的。”

阑珊也跟着笑了笑:“对了,我一直也没顾得上问,我不在家的日子,言哥儿的学业可怎么样?他可乖吗?”

“放心,乖的很呢,”提起言哥儿,阿沅显得很满意,“之前我遇到了学堂的老师,还冲我夸赞言哥儿,说他聪明,对了……字也大有长进。”

阿沅把锅灶认认真真擦洗了一遍,回头道:“我也不大懂这些,等你抽空看一看,瞧瞧是不是真长进了,还是人家跟我说客气话呢。”

她声音带笑,透着欢快以及一丝为人母的自傲。

阑珊答应了声,慢慢地出了厨房。

因为这件事存在心里,这天阑珊也无心再去荣王府,晚间看言哥儿在灯下用功,阑珊很想问问他那字到底是跟谁学的,可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张不了口。

这夜她早早地睡下了,过了半夜,听到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

阿沅起身去关窗户,喃喃道:“这雨下的好,恰恰避开了端午正日,若是下在端午那可就糟了。”

民间有所谓端午下雨,鬼旺人灾的说法。

反之,端午那天若是大晴天,日色晴好的话,那就年岁大吉。

阑珊听着外头那雨声,本是该枕雨而眠的好时节,她却几乎一夜不眠。

次日早上起身,吃了早饭,便去工部。

路上鸣瑟说道:“你怎么不多在家里休息几天?主子不是让你在家好好调养的么?昨儿又忙了一整天,你不累?”

阑珊道:“没事儿,给的药也吃着呢。”

鸣瑟瞥她一眼,见她脸色泛白,眼圈微黑,显然是昨晚上没睡好。

到了工部,进门先问:“温郎中可到了吗?”

门上道:“回舒大人,温郎中压根儿就没有离开过。”

“你说什么?”阑珊本正要下台阶从游廊进内,闻言止步。

门房说道:“是这样,只有在端午正日子那天郎中家去过,当晚上却又回来了,自那后就没离开过工部呢。”

阑珊张了张口,最后只说“知道了”,往前而行。

鸣瑟在身后跟着,一直走到修缮所,阑珊要进内,又停下,。

如此几次,最终越门不入继续前行。

“你去哪儿?”鸣瑟忍不住问,他身后阑珊一名副手小声说道:“该是去见温郎中吧。”

鸣瑟皱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才进了清吏司的院子,廊下一名侍从就看见了她了,忙向内报了声。

阑珊不等通禀便径直走了进去,转右手,见温益卿坐在窗边桌子前,正在看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道:“参见郎中。”

“有什么事?”温益卿仍是没有抬头。

话到嘴边又有些莫名地绷紧,阑珊道:“郎中若是忙,我稍后再来。”

温益卿这才抬眼看向她,然后把手中的图纸轻轻合上:“没有,你说吧,是什么事。”

阑珊看着他平静如水的双眼,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窜动,最终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字纸,深吸一口气上前。

“郎中,可认得这字?”简单的一句话却如此难以出口。

温益卿看着那张纸,大概是没看清楚,便伸手要接过去。

阑珊本是不想给他,可又怕扯破了,何况也没什么,便松了手,只看他怎么说。

温益卿端详了会儿上头的字,脸上露出些许笑意,竟道:“写得不错。”

阑珊的双眼微睁:“你知道这是谁写的?”

温益卿抬眸:“这不是……言哥儿写的吗?”

阑珊只觉着浑身的血都开始往头上冲,几乎有些无法自制了:“你、你怎么知道是他!”

温益卿诧异道:“这字迹笔法稚嫩,自然是小孩子所写,你特意拿给我看的自然是你儿子的,难不成是别的不相干的孩子写的?”

阑珊怕自己站不稳脚,她往旁边挪开几步,手扶着圈椅的背:“郎中,你不觉着这字……有些怪异吗?”

“哪里怪了?”温益卿满脸无辜,竟如一无所知。

“温益卿!”阑珊失了控,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温益卿皱皱眉,却又笑道:“你怎么了?一个孩子写的字,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样?且我看着字写得还不错啊,若是写的糟糕,才值得你着急吧?”

“这字,你不觉着眼熟吗?”阑珊死死地盯着他脸色变化,脱口说道:“你不觉着,这字迹笔法,有些像是温郎中你的字吗?”

“我竟不知,你对我的字那么熟悉。”温益卿嘴角笑意更浓,慢吞吞地答完了,又道:“已经到了可以从别人的字里找到蛛丝马迹的地步了吗?阑珊。”

他叫自己名字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加古怪了,似真似幻,如旧如新,阑珊很想捂住耳朵把这一声呼唤挡住。

她咬了咬牙:“我儿子的字,为什么会跟温郎中的字迹相似,我想问的是这个。”

“哦,原来你想问这个啊,”温益卿似恍然大悟,“你为何不早说?”

“你知道原因?”

“当然。”温益卿一笑,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册子,“多半是因为这个吧。”

阑珊疑惑地上前拿了过来,却见是一本印刷版的千字文,翻看看时,却是温益卿的字迹!

“这是……”

温益卿摇头:“看样子你对你儿子也不算太上心吧。”

“你住口!”他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

温益卿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怒意,仍是一笑:“不要生气。之前国子监要做一批教小孩子写字的字帖,便从本朝官员里找了六人,都是书法不错的,包括咱们杨大人也在内,至于我……也忝列其中,各写了一本诗文传下去,给小孩子们照着习字,我想你的儿子,应该就是选了我的字在练习吧。”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阑珊之前想了无数种可怕的猜测,却独独没料到竟是这样。

其实她也知道选官印书传字之事,只是没留意那六人到底是谁,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刻听温益卿说完,一时呆住。

温益卿又淡淡道:“你这么恼怒,莫非是不喜你儿子学我的字?倒也是,我的字虽看的过去,但比起杨大人等,到底是差了许多功力。不过小孩子学起来却相对容易些。可是阑珊,你为这个兴师问罪,应该吗?”

“我、我很抱歉!我向郎中赔礼!”阑珊额头冒汗。

真相是这样其实很好,至少她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温益卿微笑道:“你不必着急赔礼,我总觉着你这么气冲冲的来另有缘故,且你又不知这册子的存在……嗯,莫非你以为是我主动去教的你儿子吗?”

阑珊哪里肯承认:“不,不是!”

温益卿却轻描淡写地又道:“其实我倒也挺喜欢那个小孩子的,你也知道,我跟公主成亲多年并无所出,你的儿子倒是聪明伶俐的很,公主也一度十分喜欢……对了,他要是真心喜欢我的字,我或许可以亲自教教他,总比对着簿子联系要强百倍……”

“不必了!”阑珊立刻制止,又忙改口:“很不敢劳烦!”

温益卿温声道:“不劳烦,我甘愿的。”

他神情温和,语气淡然,并没有一丝一毫恶意。

阑珊咬了咬唇,终于后退一步,转身出门。

因为心中仍惦记着此事,阑珊忘了打抄手游廊走,径直就要下台阶,多亏鸣瑟在后把她拉了一把。

冰凉的雨点却在瞬间打在了她的头脸之上,阑珊这才有些清醒,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长长地吁了口气。

雨似乎大了些。

这日无事,傍晚出衙门的时候,鸣瑟说道:“你去不去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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