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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适汝并没有立刻回东宫。

她去了别院,并吩咐方秀异上顺天府找金陵送来的囚犯。

很快找到了那人。

方秀异提审了此人,秘密带到别院。

隔着垂落的帘子,郑适汝看到跪在地上的那妇人,看了半晌才总算认了出来。

果然温益卿没说错,她的确是认得的!

当初阑珊住在她的舅舅彭利安家中,郑适汝虽没经常过去,到底也曾去过那么一两次。

她是个心性极通透的女子,对于彭家的人虽只见过那么一两回,却都记在了心里。

给她印象最深的,自然是阑珊的那个彭家表妹。

那女孩子当着郑适汝的面,表现的很是得体,但是郑适汝一见就不喜欢。

她出身在靖国公府,偌大的府邸,不知多少的姐姐妹妹们,以及旁枝亲戚,正是女孩子堆中长大的,什么脾气性格的没见过?

所以郑适汝一看,就知道这女孩儿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而且言行神色之中或多或少地多透出了对于阑珊的鄙薄轻视。

所以郑适汝面上虽然还不失礼数,心中早就鄙夷讨厌的飞起了。

郑适汝当然不是个背地非议人的性子,但此后她也或多或少的提醒过阑珊,让她在彭家处处留意,免得给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有机可乘,也不知阑珊懂了没有。

自从阑珊出事,彭家的人不多久就搬去了金陵。

郑适汝也没有在意,直到现在,突然间认出了那妇人,赫然正是彭家的那个表妹。

温益卿让她见的居然是此人?

郑适汝很快知道了原因。

才听见她的声音,彭家的表妹就认了出来,惶恐的声调:“是、是郑姑娘……不,是太子妃娘娘?!”她趴在地上,抬头看着那遮挡的密密的帘子。

旁边的一名管事喝道:“不要放肆,还不低下头去?”

那妇人吓得哆嗦,大概也是牢狱里给约束惯了,忙伏身低了头。

郑适汝也并没有应什么,只道:“你们全家不是搬去了金陵吗?怎么你却进了顺天府大牢?”

妇人闻听,悲泣了声,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求、求娘娘开恩!”

这女子果然正是彭家的女孩儿,之前他们全家搬去金陵,走到半路突然遇到了劫匪,竟把彭利安给杀死了。

家中奴仆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母女两人拼命挣扎奔逃,总算得了性命,幸而身上还藏着些许盘缠,勉强到了金陵,隐姓埋名地在当地住脚,后来又找了男人嫁了,总算是过上太平日子。

不料就在此前,有人找到了他们,竟问起当初在京城的事。

这正也是郑适汝想知道的,当下便也问起来。

妇人在牢狱中给关了许久,早就绝望了,如今便直接说了起来。

原来当初阑珊跟温益卿定亲,成亲前夕彭家舅妈自然得负责给她挑选陪嫁丫头嬷嬷等。

彭家母女一概的不待见阑珊,彭表妹更是撺掇母亲千万不要选好的丫头给阑珊带去,只除了她贴身的那个圆儿外,其他的都胡乱应付就是了,横竖阑珊不至于说什么。

到了出嫁那日,彭家这边是彭利安亲自随了过去,到了晚上,彭利安却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彭家母女不知何故,彭利安气喘吁吁道:“看到温家有人把门锁了,故意把新房放了火。”他因为害怕,又不知怎么回事便趁乱先跑了出来。

后来突然有人送了一大笔钱到彭家,彭利安害怕多事更加不敢乱说,便借口外甥女出了事,全家搬离京城,谁知半路又遇劫匪,到底没有逃出生天。

郑适汝听完这个,脸色冷冽:“你没有别的话跟我说?”

她想到温益卿之前的脸色语气,又想到这彭家之人的心性,已经猜到了几分,便冷道:“当初你们是怎么害温郎中的。还不从实招来!”

这彭家表妹心怀鬼胎,本来还有些许侥幸,此刻听问便哭道:“犯妇不敢隐瞒,当初、当初因为温大人跟计姗订了亲,我觉着计姗配不上,便痴心巴望着……后来母亲就出了个主意,趁着温大人去探望计姗的时候,故意灌他喝了一杯掺了药的酒,本来是想先成了好事的,谁知道温大人并没有、并没有就……反而把我打晕了,他就、就逃走了。”

彭表妹说了这个,又哭道:“我知道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该的,可是父亲已经横死,之前京城有人过去,我娘惊吓之下也得了失心疯死了,求太子妃娘娘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郑适汝听完了这个,心里已经是明白了。

原来果然温益卿也是给彭家这对母女设计了,大概是他逃出来后神志不清的,正好遇到了阿沅,所以才……

郑适汝默然无语,可也不想听这女子哭叫,便示意带走。

横竖是温益卿拿下的,就随他处置罢。

在彭家表妹将给带下去之前,郑适汝想起一件事:“你刚刚说,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找到金陵的?”

那妇人哭道:“是、是半年前。”

郑适汝面不改色,心中却骇然。

半年前……那时候差不多正是温益卿告诉自己阑珊还活在人间的时候,从那时候他就开始谋划一切了吗?

真的给她说中了,他一直在等候一个机会啊。

彭家表妹给拉了下去,仍旧送回顺天府。

郑适汝抬手扶着额头,头上隐隐作痛。

当时阑珊跟温益卿定亲,提起他,阑珊便脸上放光欢喜雀跃的,郑适汝却一直对这门亲事持不置可否的态度。

曾今她以为是自己觉着温益卿配不上阑珊,所以才下意识地讨厌他。

现在突然发现,兴许不是配上配不上的缘故。

而是她大概嗅到了温益卿骨子里有一种偏执执迷,翻脸狠绝。

他早知道一切的真相,隐忍至今只为等待最佳时机。

他明明早知道言哥儿不是阑珊生的,却并不说破。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让郑适汝自己询问,毕竟亲耳所闻,比他自己说更加明白,也更加震撼,甚至……更加能够对他的遭遇感同深受。

这个人做事的手段,远超她的想象。

在出别院的时候,郑适汝突然明白了温益卿那句话的意思。

“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我知道了而已。”

他早就知道跟自己春风一度的不是阑珊,偏偏只字不提。

或许对他来说,不提此事,仿佛就可以下意识地把言哥儿当成是他跟阑珊的儿子。

因为温益卿料到,阑珊是绝不会主动开口跟他澄清言哥儿是谁生的,毕竟阑珊那么疼爱言哥儿。

他宁肯将错就错,是想留一个念想,让他跟阑珊无法分割的念想。

如此而已。

在出别院上车的时候郑适汝看了一眼西北的方向。

天色沉沉,天边似有云涌。

郑适汝不由地想荣王殿下此刻在做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京城内发生了这许多令人防不胜防的事情,又知不知道阑珊的情形。

不管怎么样,郑适汝隐隐地竟有一种盼望,她希望赵世禛快点儿回京。

因为现在的情形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跟掌控的范围,若说有人能够打破这一切力挽狂澜,也许只有荣王殿下了吧。

只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及时赶回。

宫中。

因为先前晕倒,阑珊并没有给送去司礼监,而是在宫内的一处偏殿里安置了。

容妃娘娘到来的时候,阑珊已经苏醒了。

她看见身边的人竟是飞雪,同时她想起来,当时自己一头从高阶上栽落的时候,是飞雪及时冲上来,将她紧紧地抱住。

阑珊并不知道飞雪是违抗命令到了她身边的,但是看着她的时候,眼泪刷地便涌了出来。

赵世禛不在,看着飞雪,就如同看见了他。

但是现在对阑珊而言,性情却不再是以前的甜蜜。

而是一种悲怆跟煎熬。

“舒大人,别哭……”飞雪有些慌了,抬手要给她拭泪,却给她轻轻地挡开了。

“你怎么、还在宫内。”阑珊垂着眼皮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

飞雪察觉她动作上的拒绝,隐隐感觉不安:“你在,我当然也在。”

阑珊摇了摇头:“我没事,也不需要人跟着了。”

若真不需要,先前一头栽倒可怎么说?

飞雪有些警觉地看着她:“之前温郎中找你,说什么了?”

阑珊的眼睫一动,泪如溪流一样从脸颊上滑过:“没说什么。”

飞雪看到这个,越发确信是出了事了。

正要细问,外头却报说容妃娘娘到了。飞雪面露犹豫之色,终于她蓦地起身。

当阑珊擦干了泪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飞雪的影子。

她缓缓地吁了口气,看见仪态万方的容妃从门外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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