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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怎么样?”

杨时毅躬身道:“微臣不敢说别的,只求皇上秉公酌情处置。”

“秉公,可还得酌情,”皇帝听到这里笑了声:“首辅这是在为舒阑珊求情吗?”

杨时毅道:“微臣的心情也跟皇上差不多,甚是犹豫,但不管怎样,她都是计主事留下的唯一的一点血脉了。而且她给关押在司礼监,竟也会遭人谋害,偏偏竟跟她当年的遭遇差不多,怎能不叫人唏嘘呢。”

皇帝也从雨霁口中听说阑珊受惊晕厥的事情,听到这里,暗恨那下手的人。

便道:“杨爱卿的意思朕知道了,你不是不清楚,朕原先也想给她一条活路,所以让她选荣王府或者温府,谁知她都拒绝了,难道还要让朕出尔反尔,或者向一个小女子低头吗?”

杨时毅道:“皇上金口玉言,自然没有出尔反尔之说,但是正如皇上所说,舒阑珊再怎么样,不过是个有点儿想不开的小女子罢了,皇上难道……要认真的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子计较吗?”

皇帝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好个杨爱卿,你竟然挤兑朕呢。哼,她到底也算是你工部的人,杨爱卿还是忍不住要护犊子了。”

杨时毅正色道:“皇上,臣只是提出建议。并没有任何包庇之意,且也没有这个能耐,毕竟一切都在皇上。”

才说到这里,突然有小太监来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不知怎么突然发了心绞痛。”

皇帝皱皱眉。

杨时毅听了忙道:“听说皇后娘娘向来有心痛的旧疾,不知为何突然发作,皇上不如且移驾坤宁宫。”

皇帝起驾前往坤宁宫。

还没进内,皇帝就听说太子赵元吉跟太子妃两人都在。

到了里间,果然殿内簇拥着许多的太医,众人见皇帝驾临,纷纷跪地,但只有太子赵元吉在,太子妃却不见踪影。

太医跪地道:“皇后娘娘是突发心绞,先前几乎晕厥,方才施针之后才好了些,皇上无须焦虑。”

此刻皇后也听说了皇帝驾临,被宫女扶着起身,眼角含泪道:“臣妾不能行礼,请皇上恕罪。”

皇帝瞥了一眼旁边的太子问道:“皇后好好的怎么又发作了旧疾?”

太子似知道是在问自己,只是还未回答,皇后已经拭泪道:“回皇上,臣妾是因为太高兴了。”

“嗯?”皇帝很疑惑。

皇帝心里明白的很,他知道皇后跟太子妃这婆媳两个并不算很亲密,加上郑适汝最近因阑珊的事情惹的皇后很不高兴,此刻郑适汝跟赵元吉又在场,所以他便觉着皇后的心绞必然跟郑适汝脱不了干系,没想到皇后却这么回答,却让皇帝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后笑看了赵元吉一眼,对皇帝说道:“皇上,您很快就要当祖父了。”

皇帝本正不解,听了这话,猛然震动:“你说什么?”

皇后笑盈盈道:“臣妾说,您很快要当皇祖父了,太子妃啊,已经有了身孕了呢。”

“太子妃……”皇帝极为愕然,猛地转头看向赵元吉,却见太子还有些恍惚的神情。

皇帝问道:“太子妃真的有身孕了?”

皇后叹息笑道:“这还有假吗?臣妾听了这个消息,一时太过高兴的,才不慎弄的心绞发作。”

皇帝也有些心跳加速,闻言道:“真是胡闹,这是好消息,怎么你也能弄的这样?”

说了这句,皇帝又看向赵元吉:“太子,是怎么发现太子妃有孕了的?”

赵元吉苦笑:“父皇,是这样的……儿臣差点儿犯了大错。”

“什么?”

赵元吉垂着手道:“回父皇,早上的时候,听说司礼监出了事,太子妃担心那个人,特跑去探望,儿臣不放心就也陪着……后来,儿臣实在是受不了,便把她大骂了一顿,觉着那个、舒阑珊不过是旧日的相识而已,何必就这样操心,之前还惹得父皇龙颜大怒。气急之下,儿臣……”

皇帝道:“你怎么样?”

赵元吉微微哽咽,才又道:“儿臣打了她一巴掌,又说、说要把她休了。”

皇后听了又皱眉摁着胸:“糊涂的东西……可知女子才有身孕的时候最忌讳收惊吓吗?你居然还动了手了!”

赵元吉擦了擦泪,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一时气急了才……果然惊到了太子妃,她便倍感身体不适,先前撑着进宫,儿臣见她脸色很不好就叫太医来给她诊脉,谁知竟诊出了喜脉,只是脉象不稳……母后赶紧叫送她到偏殿休息,这、这皇孙若有个万一,都是儿臣的错。”说着又流泪。

皇帝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怪不得郑适汝不在场。

皇后叹道:“糊涂东西,可见你素日粗心,不然这种大事岂能等到身子不适才发觉?行了,你快去看着你媳妇儿吧,千万别再有个言差语错的激到她身子不适的,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有了皇孙,皇后突然间觉着郑适汝形象光辉,更是千万般的好,昔日的种种看不顺眼等也都不复存在。

赵元吉领命起身,进内看着媳妇去了。

剩下皇后跟皇帝两人面面相觑,皇后笑道:“皇上这下该放心了吧?”

皇帝本来是忧心恼怒而来,突然见皇后无事,又有这样喜讯,此刻终于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嗯,这件事儿不错。”

皇后又问道:“对了皇上,司礼监到底是怎么了?”

皇帝道:“不知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在司礼监放火想对舒阑珊不利。”

皇后闻言皱眉:“臣妾听闻后都不敢相信,什么人这么胆大,偏偏竟然差点给他们得手,真是骇人听闻的罪行。这幸而是无事,否则那舒阑珊要有个万一……可不知说什么好了。”

皇帝哼了声,没有言语。

皇后察言观色:“皇上,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她?”

“不是已经说了嘛,让她选择,她要不选,朕就给她选。”

皇后忐忑:“皇上,臣妾斗胆,不如给她求个情吧?”

“你说什么?”皇帝很诧异,“求情?你先前不是很讨厌此人的吗。”

皇后忙笑道:“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当时臣妾因为华珍的事弄的心火上升,又恨她欺君,自然巴不得诛她九族……可是细想,到底是华珍亏欠人在先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舒阑珊又跟太子妃关系好,阿汝先前为了她还特意去了司礼监,皇上你看,阿汝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自然不该在这个时候刺激到她,所以……”

皇帝见她说了这许多,果然是合情合理:“若说是看在皇嗣的面上么……”

“当然是皇嗣要紧了,”皇后赶紧说:“而且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皇嗣,当然不宜开杀戒,唉,先前华珍才小产,千万别触这个霉头,自然得有件喜事冲一冲才好,就算没有大喜事,至少别在这个时候再有血光,就算是大赦天下开开运,也顺便赦免了她的罪了……皇上觉着呢?”

皇帝想到杨时毅先前的话,又看看皇后,“大赦天下”四个字在心中转来转去,终于叹息说道:“罢了,的确该开一开运了。”

此后两日,皇帝竟下旨公告天下,宣布查明了昔日工部计主事之女计姗被谋害之事。

首先温驸马自称谋害原配之事,并非是真,只是府内下人喝醉了酒,失手引发了大火,驸马察觉此事,因觉着对不住原配,才主动出首承认罪过,实乃情深义重之举。

其次,原配计姗并没有死于那场火,而是逃出了生天。

计姗改名舒阑珊,女扮男装在朝为官。

本来计姗犯了欺君之罪,本拟斩首,诛三族,但皇上仁慈,念在她是工部计成春唯一血脉,且遭遇坎坷,而且为官之时所做都是利国利民之举,所以格外开恩,赦免了她的罪过。

与此同时,临近年关,皇帝亦下旨大赦天下。

旨意一下,朝野震惊。

本来温益卿主动认罪,这件事情不胫而走,闹的满天下沸沸扬扬,人人都在切齿痛骂当代陈世美。

正在话题最盛的时候突然之间大反转,原配计姗竟没有身死,而且更女扮男装在朝为官,这真是旷古绝今的奇事异事!

从来只听说花木兰、孟丽君的典故,以为是传奇而已,怎会想到这种故事竟出在本朝。

一时之间坊间的话犹如雪片,更是沸腾的无以伦比。

有人骂计姗抛头露面,不知分寸,于律法上很不该饶了她。但更多的人、尤其京城之中知道工部舒阑珊的名号,却清楚她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令人惊啧。所以也有很多人在议论,说计姗乃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试想一个妇道人家,新婚之夜遭人谋害,她非但没有凄惨的死去,反而女扮男装做出那么多男人所不能的大事,怎能不叫人惊叹,敬仰?

所以一时之间,黑白言论,众说纷纭,话题一瞬间都落在“计姗”身上。

至于温驸马谋害原配的话,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在皇帝大赦天下之时,西北雪山上,也正有一场生死攸关的绝世拼斗,正将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