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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黼见云鬟脸儿仍红红地,便又劝她下楼。

云鬟因又想到一事,便道:“是了,现场可有什么诗笺、纸张留下?”

众人鸦雀无声,有个小二哥白着脸,怯生生道:“大人,我方才跟着掌柜进去的时候,看了桌子一眼,仿佛瞧见火锅旁边压着一张。”

有个保镖听了,急要去取,云鬟道:“不必动,等侍郎亲来查看。”那人才忙缩手。

云鬟心里虽想着去看一看这诗笺的真容,只是赵黼在跟前儿拦着,竟死活不许她进房间里去。

又加上她在房门口站了许久,闻到那湿热香气一阵阵飘了出来,其中似又夹杂着一股血腥气,的确有些难受,便以袖掩面,果然倒退了两步。

赵黼见她不再坚持入内,才忙跟上道:“我说罢?你总是喜欢自讨苦吃,我说的好话全不听,几时给你栽个大跟头,才知道我的好意。”

云鬟扶着栏杆,勉强定神。

那小二却也机灵,便道:“大人可是原本吃了酒,不胜酒力?小人给你打些水来洗脸可好?”

云鬟忙道:“如此再好不过,劳烦了。”

小二急忙去了,顷刻果然端了水来,就在隔壁房间内安放,云鬟洗了脸,又掏摸出帕子自擦拭干净,整个人才爽快了许多。

因见这房间正是杜颖遇害的隔壁,云鬟手中拿着帕子,抬头端详。

正看时,便听得外头道:“好了,刑部的大人来了!”

云鬟闻听,才忙出外,往下扫去,果然见来的正是白樘,身后带着阿泽等数名公差。

还未上楼,先见她在场,白樘面色却一毫未改,只是阿泽看着她,面露诧异之色,又撇了撇嘴。

客栈掌柜等早奔到楼梯口处,躬身迎接,云鬟亦至跟前行礼。

白樘脚下不停,问道:“谢推府如何在此?”

云鬟跟在身后,禀道:“途经此处,听闻有命案,故上来一看,因发现死者或许跟联诗案有关,才命他们去刑部请侍郎大人。”

一问一答间,白樘早已经走到那案发的房间,因又见赵黼也在,便拱手行了个礼,继而入内。

赵黼仍是紧紧地拦住云鬟,低低道:“你不许进去。”

云鬟无奈,阿泽在后面听得分明,哼了声后,翻着白眼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只是才进去片刻,便低呼了声,又极快地退到门口。

赵黼道:“阿泽,你怎么了?见了鬼了?”

阿泽迎着他的目光,强作镇定道:“四爷在里头不要我打扰。我才出来的,又怎么了?”

赵黼笑而不答。

此刻,白樘却在里头看了分明。

在他进门之后,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那张方桌,以及满桌的菜肴,火锅下的炭通红,锅子里的涮菜等随着汤滚儿微微翻涌。

然而一转头间,便见就在左手侧,床前不远处,放着一张长背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拼命地大睁双眼,一脸惊骇欲死的表情。

因太过骇异,眼角竟有些血丝沁出,仿佛又因流了泪,血泪交融地沿着腮边蔓延过。

再往下,便见上身的衣襟敞开,袒露出胸前到腹部,可胸腹之间,却仿佛被人用利器生生切开了一样,露出血洞一样的内里。

今日跟着白樘来的,是刑部的仵作,见场景如此血腥,不免咬牙上前查探,半晌道:“死者是被人在活着的时候剖开胸腹的,致死之因,也应该是因此伤势过重……”

白樘淡淡道:“再看仔细些。”

验官只得回头又看,忽地发现杜公子胸口处似乎有些血迹模糊,当下忙又取了一把长镊子,将胸前微微拨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侍郎,这人的……心、心竟不见了。”

白樘要的正是这一句话,走上前也看了一眼,便微微叹了口气。

门口众人也都轰然有声,虽不敢鼓噪,却个个惊恐低语,只云鬟因早有些预料,却仍是面不改色。

此刻刑部众人在屋内又细细搜检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异物。

白樘走到桌边,却见火锅底下压着一张纸,不必拿起来便看的很清楚,正也是那首《锦瑟》,只是这一次,已经划到了第四句——望帝春心托杜鹃。

云鬟听到验官说了那句话,便扫了赵黼一眼。

赵黼道:“原来心竟没有了,我还没看出来呢。只是这人的心却去了哪里?”

阿泽便道:“想必是给那凶徒带走了。”

杜颖的保镖们闻听,忙又指着蒋勋道:“必然是给他的同伙拿去了。”

白樘回头淡然扫过,众保镖急才无声,蒋勋却垂着头一声不响。

白樘不动声色,复又转身看向桌上的绝命诗,因在火锅旁边,里头的汤水涌动,四溅出来,打的有些油渍。

白樘才欲举手拿起来,忽地目光一动。

沉静无波的双眸缓缓上移,掠过那通红的炭火,一路往上,最终落在那兀自汤水翻滚白气濛濛的火锅上。

里头的汤色已经有些乳白,不知炖煮的是什么,白樘盯着道:“这里头是什么?”

掌柜如梦初醒,忙结结巴巴说道:“这个、这个是小店秘制的羊肉锅,煮的自然是羊肉、菜蔬。”

白樘微微挑眉,伸手从旁拿了一双筷子,在火锅里略翻了翻。

随着他的动作,一枚拳头大小的圆滚滚之物慢慢地负了上来,因被底下的汤推涌,便在筷子上也簌簌颤动,看起来就如同活的一样。

目睹此情,那店掌柜兀自呆呆痴痴道:“这是何物?我们汤锅里并没此料。”

那验官看出不妥,上前细细一看,越发色变:“四爷……这个该不会就是……”

白樘淡淡道:“不错,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