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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道:“姑娘要信我,据实相告,我才好着手调查,若姑娘总是隐瞒,只怕我也不过是白来一趟。”

紫菱闻听,面上发红:“夫人……夫人是乱嚷的……”

云鬟道:“此前夫人喝药,可也有乱嚷过?”

紫菱无言以对。

云鬟也不追问,淡淡道:“既然姑娘不肯说实话,我先告辞了。”

紫菱见她要去,忙拦住,又见安顺在外头,便含泪低低说道:“并不是奴婢不肯说,只是……求您万万别告诉太子妃这事,只因、只因府里的人都不管这件事,所以我跟夫人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只为让太子跟太子妃重视此事罢了。不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眼中坠泪求道:“若是您透露出去,奴婢也只有一死了。”

正在此刻,便听得里头有人轻轻咳嗽了声,继而说道:“这不过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想出的自保法子而已,若有人要你死,就是也要逼我死呢。”

云鬟抬头,便见皇太孙的侧室李夫人从内走了出来,虽是怀有身孕,并没浓妆艳抹,但目含秋水,肤若凝脂,姿色风韵无不绝佳。

李夫人凝视云鬟:“早就听闻刑部新进的一位推官,乃是个百里挑一之人。谢推府果真叫人耳目一新。”

云鬟垂首道:“夫人过奖了,下官惶恐。”

李夫人温声道:“我不过是个侧室而已,谢推府却是堂堂地朝廷命官,很不必对我如此恭敬。”

云鬟不语。

李夫人端详了她片刻:“谢推府其实不必迟疑顾忌,好不容易请了您来,自然要有个结局方好,正如这丫头所说,若非被逼的走投无路,又怎会用那种不堪的法子?我跟腹中孩儿的性命,就都托付您的手上了。”

李夫人屈膝行礼。

云鬟忙道:“不可!”

紫菱也忙起身帮着扶住,又赌咒发誓道:“只除了这件儿,其他再无不实。”

云鬟对上李夫人盈盈双眸,终于道:“夫人放心,今日所得,在真相大白之前,我并不会往外泄露。”

李夫人含笑道:“多谢。我承谢推府的情了。”

既然李夫人醒来,云鬟不免又问了她两句话,李夫人态度坦然,不卑不亢,所答之中也并无什么隐匿不实等言语。

见时候不早,云鬟便暂且告退,李夫人命紫菱送出院子,安顺亲自送她往外,正沿着廊下而行,却见前方,静王妃沈舒窈跟一个人正缓步而行。

云鬟乍然看见这一幕,霎时间就似时光在眼前翻天覆地,几乎就停下步子。

沈舒窈身边那人,云鬟也并不算十分陌生——皇太孙妃万氏,在前世太子尚得势之时,她偶尔会前去江夏王府。

云鬟有时候便会见到沈舒窈跟她一块儿而行,“相谈甚欢”似的模样。

云鬟因自知身份,等闲便不去人前晃眼,尤其是在有外客来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便只在自己房中。

可在那偶然相遇的几次里,她眼中的万氏,看着她的时候,眼底似有些莫名的怒意跟鄙薄之意。

云鬟竟不知这从何而来,毕竟她极少跟这位皇太孙妃相见,就算见了,也不过是规矩见礼,自忖从不曾有什么失礼之处。

想来想去,多半是因为她当时的妾室身份,因此才轻视怠慢罢了。

故而此刻在太子府看见了这原本极熟悉的一幕,云鬟乍惊之下,心中却又是滋味莫名。

原本是江夏王妃的沈舒窈,成了静王妃……但是这幕场景,却仍是出现了,造化真真奇异之极。

两下相遇,云鬟便站住脚,垂首往旁边肃立,恭候两位过去。

万氏因知道太子妃请了刑部的人来,正是为了查李夫人“汤中下毒”之事,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却毕竟没说什么。

沈舒窈也淡扫了云鬟一眼,眼中透出几分若有所思之意,却也并没出声。

两位女眷缓缓进了内宅。

安顺送云鬟出外:“方才那位是静王妃,谢推府大概是没见过罢?”

云鬟道:“的确是第一次见。实在惶恐。”

安顺见她虽说“惶恐”,面仍平静似水,便笑道:“静王妃可是没得挑,我们这府内,这几位主子,她竟都能说得相合。”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不管万氏还是李夫人,沈舒窈都应付的妥妥帖帖,她也的确有此等手段。

云鬟回头看了一眼,此刻静王妃跟万氏早进内去了。

回首之时,云鬟闭了闭双眸,心底浮现如此一幕:

半年后,万氏无端病故,而最后顶着皇太孙妃名儿的,是生下了麟儿的李夫人。

所以如今这太子府的诡异情形,又是怎么说?

又在外略耽搁了会儿,才总算出府,将上马离开之时,却见里头也有人出来,竟是静王妃。

此刻众人都垂首回避,云鬟便也跟阿泽后退一步,低头敛手,等沈舒窈经过。

一阵香风飘过,眼前裙裾款款,静王妃进了嵌宝香罗八抬大轿,众宫女内侍挑灯举牌,轰轰灿灿地起驾而去。

云鬟本欲回刑部向白樘禀明今日所得,一路上,阿泽本好奇太子府到底有何事,却又碍于颜面,不肯“下问”,就只憋在心里。

谁知将到半路,就见素日跟随薛君生的一名小侍赶了来,匆匆行礼道:“谢大人在此就好了,我们公子叫我来传话给您,若是得闲,且快去畅音阁一趟,季公子跟世子在那里喝醉了。”

其实听闻“喝醉”两字,云鬟心底是不愿前往的。

直到一进门便看到:季陶然满面酡红,握着酒瓶,对着赵黼挥舞着……语无伦次地叫道:“你这混账……我跟你不能甘休!”

云鬟长长地吁了口气,以手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