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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吁了口气,才又拱手行了一礼,复退出了。

才出门,就见季陶然整个人贴在门口,俨然正在偷听,姿势有些难看,壁虎般地趴在墙上。

云鬟本正疑虑,见状却哑然失笑,低低道:“做什么呢?”

季陶然抖抖衣袖,道:“我怕尚书责骂你,心想着若是听见动静,便入内救场也。”

云鬟叹道:“可惜尚书并未责骂我,若是痛骂我一场,我心里或许好过些。”

季陶然笑道:“得亏不曾,不然我的心里就不好过了。”

离火自廊下回来,手中却捧着一个药罐,见他们去后,便进了屋内,谁知却见白樘伏在桌上,手捂着嘴,肩头咳的微微颤抖。

离火叫道:“四爷!”将药罐一放,匆匆掠到身边扶住,却见白樘手心里一团耀眼猩红。

又过两日,京内各部都陆续歇了年休。云鬟也得以清闲在府中,休养生息。

只是她忙碌惯了的,忽然闲了下来,竟有些无所事事,却只乐了晓晴,平日里她去刑部,只晚间才得着人,如今总算能镇日相守。

灵雨因知道他们都休了假,便也时常过来探望,又说些世子府内的闲话,倒也和乐。

在暖烘烘地炭火气息、以及满城连绵不绝、喜气洋洋的爆竹声里,过了除夕,便是新年。

云鬟因做了刑部官员,年节里倒也有几家要相酬的,她能推脱的便自推脱,素日交好的,便过去应一应。

这一日初八,却是崔侯府做请。

云鬟自然知道这日子,崔印因交游广阔,年下安排也络绎不绝,每到初八日,便请京内素日跟他相交的官宦等人,每次都有几十人之众。

因上次曾见过崔钰的缘故,云鬟便不欲过去,以免生事。

谁知这日赵黼过来探问她去不去,云鬟寻思着问道:“莫非也请了你么?我不去,你去就是了。”

赵黼道:“你不去的话,我去有什么意思?不如明儿咱们两个一块儿吃酒,又自在又好,你觉着呢。”

云鬟望着他发光的双眼,不由笑道:“那还不如就去呢。”

赵黼眯起眼:“你说什么?”

云鬟咳嗽,抓了一把松子握在手里剥着吃,赵黼见她指甲修的干净整洁,且纤纤手指,玉琢一般,看着不好用力,剥起来甚是费事。

他便握着手,将那把松子自取过来道:“我帮你剥就是了。”

云鬟见他用的右手,便问:“手如何了?”

赵黼道:“好多了……就只是刮风下雪的时候,还有些酸酸麻麻地痛。”

云鬟盯着看了会儿:“不可大意,太医怎么说?”

赵黼道:“太医说让我不要动怒,要时常心情欢喜。”

云鬟诧异:“这话从何说起?”

赵黼笑道:“我怎知道,他们只说这样便好的快罢了。”忽然道:“阿鬟,你可知道我怎么才能欢喜?”

云鬟虽知道他多半是说笑,然而她毕竟曾亲眼看过这手伤势之重,因此竟不敢松懈,也不便玩笑,道:“罢了,且先不要使力,还是我自己来罢了。”

赵黼却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忽含笑道:“这样玉手,如何能做此等粗糙之事?何况若真有心……那上回如何竟然跳车了呢……”

谁知云鬟闻听,鬼使神差地想起上次在马车里他的那句话,耳根顿时先红了。

——未曾进江夏王府之前,云鬟听说过许多说法,比如有人说江夏王天性凶狠残忍,面貌狰狞,王府更是龙潭虎穴,进去者,九死一生。

然而日子一长,却觉着那些传言,有些对上的,也有些不对的。

比如赵黼时常凶狠倒也罢了,面貌狰狞倒是未必,九死一生或许有之,龙潭虎穴么,倒也见仁见智。

横竖于她而言,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是龙潭虎穴,却也只得随遇而安。

那日,赵黼忽地命人传她到前书房。

这前面的书房,是赵黼接见属僚、门客等外男的地方,平日里连个丫头也都少见。

云鬟不知他今日是怎地了,然而这位王爷的性情从来莫测,是由不得人妄自揣测的,便只好随着前往。

云鬟来到之时,书房之中静悄悄地,门口小侍从道:“王爷吩咐了,娘娘来后且请直接入内就是。”

及到了里间儿,仍是鸦默雀静。

云鬟垂眸敛手,目不斜视,谁知不期然之间,却见赵黼坐在书桌之前,两条长腿却是惬意地舒展着,双脚就那样搭在桌子上。

行礼完毕,赵黼斜睨她,道:“你过来。”

云鬟走到桌子前面,赵黼一笑,在腿上拍了拍:“是到这里来。”

云鬟眸色一暗,双足未动,静静道:“这里是王爷做公的地方。”

赵黼将双腿放下,歪头看她,道:“是么?那……你以为叫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难道……你觉着叫你过来这里,不是做公,是做私的?”

云鬟只道:“不管如何,都于礼不合,妾身告退了。”她垂首后退,谁知才走两三步,扑面一阵风过,才要抬头,身子便撞入一个怀抱。

尚未回首,耳垂上便一热,是赵黼贴着耳畔低语:“两天没教规矩,胆子就大起来了?”

云鬟望着地上那西域进贡的缠枝莲花毛毯,葳蕤纹路扑面而来,一道道竟似鞭子般,脸上心底隐隐做疼。

云鬟淡淡道:“王爷请自重。”

赵黼叫她来,其实的确是有别事,可见她如此,反而动了意外之兴,竟笑道:“有趣。”

就在这一刻,外间隐隐传来脚步声响,有人问道:“王爷可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