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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黼却猛然抽手,他倒退一步,厉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云鬟道:“因为我担心你。”

赵黼仰头笑了两声:“你担心我?我很快就要死了,到时候不必再叫谁担心了。”

云鬟忍泪道:“我只想告诉你,是不是,都不打紧,你是六爷,是……我的六哥,我只认得如此,别的一概不理,也不在乎……”

几乎无法成声,云鬟叫道:“你听见了?我不在乎。”

过了会儿,里间赵黼才转头看向云鬟,竟冷冷说道:“如今已经覆水难收,又何必说这些好听的?……你不是向来都恨不得远离我么,如今竟是天也助你,做什么还要来这里,是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

云鬟无法相信,此刻听见的是什么。

赵黼一笑道:“好了,如今你放心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你可以去找白樘,跟他在一起,从此得偿所愿,再没有谁可以拦着你了。”

云鬟大叫:“六爷!”

赵黼却不回答,也不理她,只仍回到床上坐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滚吧!”

云鬟又叫道:“赵黼!”他却置若罔闻。想分辩,又从何说起?心中如冰捶雪打,委实难过。

她握紧栏杆,拼命摇晃,想要将门打开,然而这天牢的铁门何等坚固?

隔栏相望,赵黼岿然不动,云鬟叫了声,不知怎地,竟用力撞在铁栏上。

眼前一团模糊,但赵黼却依旧并未回头,更未动作。

云鬟张了张口,正要再撞过去,身后探出一只手,挡在她的额前。

那手轻轻地按着她的额,将她往后一揽。

抬眸看时,才见原来是白樘。

白樘看一眼监牢里头,垂眸对云鬟道:“这样纵然是死了,值得么?”

云鬟无法回答,眼前只一阵阵地发黑,白樘将她半扶半抱住了,往外而去。

监牢之中,始终木然稳坐的赵黼,生生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远去。

良久,才听得一声叹息般的声音,低低道:“可是、可是我在乎……”

长睫之下,泪无声坠落。

云鬟被白樘扶着出了天牢,站在太阳底下,兀自头晕眼花,模糊之中,隐约看见有个影子走过回廊,自去了。

云鬟道:“那是……”

白樘道:“是王公公。”

云鬟愣怔道:“王公公?”因方才碰头,浑浑噩噩,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回味过来:“王公公怎会在此?”

白樘垂眸相看,将言未言之时,巽风走来,白樘顺势道:“带她去歇息,叫个大夫来看看。”

巽风早看见云鬟的额头青肿,有的地方破了皮泛着血渍,领命扶她离开。

云鬟走了两步,仍回头看,眼前已经模糊,只见天牢矗立身后,白樘兀自站在门口,似在目送,又似沉思。

且说巽风搀扶云鬟回房,天水闻讯赶来,见状吃惊:“这是怎么了?总不会是被殿下给打了呢?”

巽风瞪了她一眼。

天水道:“我不过担心罢了。”又问云鬟:“你见了殿下了?他如何?”

云鬟想摇头,整个人却昏的往前一晃,天水跟巽风一左一右扶住,巽风道:“先不要问,让她缓一缓。”

不到一刻钟,大夫来到,忙给先看了看,还当是不留神碰到哪里造成,幸而没什么大碍,只留了药外敷,又叮嘱好生定神静养。

大夫去后,巽风见云鬟仍是个未曾回神的模样,便道:“此事甚是突然,令人毫无防备,偏偏又是皇家的事,我们纵有心而无力。”

天水道:“按理说皇太孙是凤子龙孙,又是有功于社稷,就算犯天大的错儿,也不至于就下天牢这样地步,要知道从来都是死囚才……咳,总之让人费解。”

巽风道:“你少说两句。”

天水见他不悦,便低下头,恹恹地走到门口。

巽风才对云鬟道:“不必担忧,先前圣上本来下旨谁也不许去探,四爷却为了你进宫求情,可见四爷是有心的。若皇太孙果然冤屈,四爷也不至于坐视不理。”

云鬟怔怔看着他,忽然说道:“巽风哥哥,先前我错冤枉了你。你别见怪。”

巽风一愣,继而笑道:“我是那样小气的人么?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件事。”

云鬟道:“对了,我还没谢过四爷呢,他如今回公房了不曾?”

巽风却也不知,出门叫了一名书吏问过,才知道白樘并不在。

云鬟因头晕的厉害,巽风便叫她在里间静卧歇息,他自出门,见天水正站在门口。

巽风便道:“你怎么了?”

天水哼道:“我不过多嘴说了一两句,你就怕她不受用,赶着呵斥我。”

巽风道:“平日里多嘴几句不打紧,可如今是非常时候,你没见她神不守舍,又受了伤?再说错一句话,便如压死人一般,你怎么能不体谅?”

天水挨过来道:“我自然是体谅的,只是不喜欢你当面说我。”

巽风无奈,将她推开道:“以后若还如此,我仍是要说的。”

天水哼了声,仍凑过来:“你说就说好了,只是以后要赔我。”

巽风道:“赔你什么?”

天水嘿嘿一笑,撅起嘴来,巽风咳嗽了声,转开头去,不知为何脸上却有些红。

因又见是门口,便抽出手来,转身往廊下而去。

天水道:“唉,还没答应我呢?”忙跟上又问。

室内,云鬟听着两人渐去,里外悄然无声,便慢慢地坐起身来。

她自室内走了出来,来至门口,头晕虽好了些,却越发疼了。

正要出门,迎面一人匆匆赶来,却是季陶然,道:“你去见过六爷了?”

云鬟应了声,季陶然道:“我方才去找清辉商议,半道遇见兵部的张将军,又说起来……六爷可好么?”

季陶然说的,自然便是张振。张振因也不知何故,正想来刑部探听消息,路上遇见两人,三个人立马相商了半晌,才耽搁了回来。

季陶然问罢,见云鬟摇头,又见她额头带伤,忙又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云鬟也不知是如何回答的他,扶了扶额,迈步要去。

季陶然随她而行,且行且问:“我们都不知是为什么关押了六爷,一通乱猜,你可知道?”

云鬟驻足停下。

她回头看着季陶然,想到先前在牢中同赵黼所说的话。

云鬟本想问一句,但又如何能问得出口?难道要说:“圣上之所以针对六爷,是因六爷是昔日辽女的孩子,萧利天的外甥”?

云鬟对赵黼说并不在乎,但是……季陶然等若是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往远里说,若是天下百姓们都知道了,又会怎么说?焉知不会是一个“世人皆欲杀”?

季陶然见她仿佛失魂落魄,大不放心,便欲送她回府,谁知才走两步,便见一位不速之客,自廊下徐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