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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云鬟在下车之时,便已经看见旁边停着的一顶轿子。

正有些迟疑地打量,门口侍卫早半惊半喜地招呼:“谢大人,您来了!”

虽然云鬟已经辞官,可毕竟上下相熟,且部里的人都甚是欣赏敬爱。

侍卫们见了她,便忙迎着,又问:“可是有什么要事?是来找风大人,还是尚书?身子可大好了?”

云鬟见如此“嘘寒问暖”,只得说道:“已经都好了,我是来寻尚书大人的,不知可在?”

侍卫道:“在在在。”不等云鬟再问,又道:“方才沈丞相前来,也是寻尚书大人的,不过已经来了将一个时辰,应是要走了。”

云鬟听说沈正引在,本要顺势告退,听了最后一句,才又停住。

侍卫早又说道:“外头风大,大人快入内。”不由分说地迎了进去。

当即仍是进了部里,半是犹豫地往白樘的公房而去,走到半道,看见柯宪,又略寒暄两句。

如此缓缓往内,进了白樘办公的院落,抬头就见巽风跟几名眼生的侍从立在廊下,皆都肃穆静立。

满院里鸦默雀静,连风掠过庭间,哨过假山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云鬟看看巽风,又看向白樘门扇紧闭的公房,明白果然不是时候。

才要悄然退出,便听得隐隐一声脆响。

不由愣住,这声响是从白樘房中传出来的,不似寻常的响动,却像是……

正此刻,听有人道:“好!那我便看你是什么下场!”阴阴狠狠,却竟是沈正引的声音!

与此同时,房门被一把拉开,沈丞相迈步而出,往廊下自行。

里头白樘亦走了出来,仍是沉静如水地,向着沈正引的背影行礼恭送。

沈正引却头也不回,面上怒恨之色竟压不住。

这会儿再退已经晚了,云鬟只得住脚,贴墙站住,举手行礼。

沈正引走到她身边儿,略停了停,转头相看,眼中透出些许讥诮之色。

他道:“你来做什么?”

云鬟道:“有事来寻尚书大人。”

沈正引道:“哦?是为了宫内的案子?”

云鬟默然,心中却有些微惊,沈正引道:“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太信你们尚书大人了。留神会后悔莫及。”

云鬟无话可答,沈正引复冷冷一笑,昂首自去。

见他离开,云鬟才松了口气,垂手抬头,却见前方门口,白樘仍站在彼端。

目光相对的刹那,云鬟便瞧见在白樘的左边脸颊上,隐约有几道微红地指痕。

即刻想到方才那一声异样响动,以及沈正引的反常,云鬟心头一跳。

白樘却依旧从容,默默看她一眼,自回身进了房中。

巽风正也因发现了白樘的脸上……微微惊心,见如此,只得转身过来,若无其事地迎了云鬟:“你如何这会儿来了?”

云鬟讷讷道:“我本是有些事要询问尚书,谁知竟来的不巧……我、我不如先回去?”

巽风苦笑:“罢了,我也不懂是怎么样,你既然前来,必有要事,不必在意,岂不知四爷是个最公私分明的人。”

硬着头皮进了公房,见白樘已经在桌后落座,除了面上的红未曾消退,便如无事发生般。

云鬟忍了心惊,行礼过后,谨慎说道:“我这番来,是想亲问一问尚书大人,那夜宫内的详细。”

白樘淡淡道:“我听圣上说,你若是先我破案,便对你所犯之事既往不咎?”

云鬟忐忑:“是。”

沉默片刻,白樘问道:“如今你可查到什么了?”

云鬟道:“尚无。”

皇帝那边虽有供述,语焉不详,王治跟内侍们所言,却也未足全信。

且还有一件,赵庄虽死的蹊跷,但他毕竟是当朝太子,故而尸身竟不许别人擅动,连季陶然也不过是趁着换殓服的时候,仓促借看了会儿而已,因此竟很难从尸首上得到线索。

白樘停了手上之事,忽道:“上回你跟我说的那些情形,我尚有些不解之处……”

上回云鬟同他坦白,白樘被所感知到的“真相”惊震,虽面上仍看着寻常,心却大乱,加上当时叫他最悬挂的一件事,便是赵黼是否会反叛,因此当先只问此事。

但是现在,他想知道更多。

白樘道:“在你所经历的那些之中……众人都是如何结局?我的意思是……圣上,静王殿下,沈相爷,太子跟太子妃,皇太孙,你,还有……我。”

云鬟胧忪。

忽然后悔这一次来到,站在他面前,就仿佛周身空空落落,无法遮掩,不能躲藏。

云鬟勉强将自己所知朝中情形略说一遍。

白樘听她说了赵世,赵穆,沈正引,以及早逝的赵庄夫妇,除了太子夫妇的遭遇不同,其他三位,倒也并无什么大变。

白樘颔首,复道:“还有呢?”

云鬟道:“我同尚书说过,命数并非一成不变,如今已经有好些事超出我所知……”

白樘却看出她隐瞒之意:“你有些不便告诉我的?”

云鬟屏息:“是。”

白樘道:“假如我想知道呢?”

云鬟深深垂首,双手交握用力,心底蓦地闪过许多场景:江夏王府翼然亭内,季陶然身死当场,以及最后……微睁的双眸中,是满目通红的火光。

隐隐战栗,云鬟红着眼道:“请尚书恕罪。”

白樘打量眼前之人,缓缓说道:“从你极小的时候鄜州相见,以及此后跟你的种种,我总觉着,你对我极为不同,现在想想,只怕也是因前世之事?”

稍停,白樘的声音很轻:“前世,我是不是……做过什么?”

背后似有凉风吹过,云鬟咬牙摇头:“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