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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不酸那是不可能的,曾经一样的煤嫂,这差距瞬间就拉开了。她要是像小卫一样,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汗水苦出来的,大家伙还真佩服,但投机取巧得来的工作机会,大家就是单纯的酸,单纯的鄙视。

卫孟喜在厨房听见,很想告诉她们,没工作也没啥,因为以后端铁饭碗的也比不上下海经商的,做生意一年赚的可能是上班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在这个黄金时代只要把握住机会,改变命运其实没有那么难。

但她现在规模还不够大,也不敢给大家伙画大饼,犹豫一下还是没说。

等到真能让煤嫂们都来上班的时候再说吧,不然给了希望又失望就不好了。

“对了,小秋芳出院没?”

“早出了,是张毅去接的,把他老娘也给接回来了。”

众人露出一副“有好戏看”的表情,谁不知道李秀珍跟老婆婆不对付啊。

“但话说回来,张毅他妈也算不错了,谁家老人都不喜欢孙女,老太太能去医院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小秋芳……亲妈都还嫌麻烦,懒得去呢。”

张秋芳伤得很严重,在市医院抢救了一天,昏迷了十几天才醒,醒了也不会说话不会动,只一双眼睛能眨巴眨巴,别说吃东西,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得专门留个人照顾才行。

张毅别的地方混账,但对这个小闺女倒还有两分真感情。昏迷的时候,大夫说很可能成为植物人,征询他们意见,李秀珍说她没时间照顾,要不就不抢救了,送回老家给她奶看着吧,能活到哪天算哪天。

还是他极力坚持继续治疗,钱不够他去找矿上要,在他看来这是煤矿安全工作失职,家里只用出小头就行……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昏迷半个月后眼睛能动了,又在张奶奶的细心照顾下,现在能出院了。

“人是回来了,但我咋觉着这孩子跟掉了魂似的,眼睛里的神采没了。”

“我看也是,以前每天都要打把伞的,现在大日头晒着也傻傻的,只会玩泥巴,不知道去荫凉处躲躲太阳。”

大家都唏嘘不已,这孩子真是被撞傻了。

张秋芳傻没傻,卫孟喜不知道,倒是苏大娘好像魂还没回来。

自从那天回来以后,她就总是出神,很多时候都是看着狗蛋虎蛋兄弟俩出神,那眼神……直勾勾的,要不是知道她的人品,卫孟喜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想拐走这俩小子。

这种不对劲是从那天俱乐部事故开始的,好像就是孩子们给兄弟俩扔零食,他俩坐在窗台上,两条小腿光溜溜的晃荡着。

三月天还不算很热,但兄弟俩没有多余的裤子穿,所以卫孟喜还记得,那天他们穿的是去年侯爱琴送来的大短裤。

一整个冬天都没机会穿,那天终于能看表演,就跟过节一样开心,肯定是要穿“新裤子”的。

“想什么?”陆广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好澡,进屋了。

卫孟喜赶紧把头发擦干,“大闺女接回来了吗?”

今儿是周天,早上卫孟喜上书城的时候把她送到省艺术团,等货送完,又准备好一天的货之后,她去艺术团门口等着接闺女出来,吃完中午饭再送进去,下午她要在家看书学习,就让陆广全自己骑摩托车去接。

来回也就四十分钟,这烧油的就是不一样,快。

“回来了,在楼下喝牛奶。”

条件好了,孩子都是一天四顿的吃,光牛奶就要喝两顿。最近练舞练得勤,卫雪老说脚疼,卫孟喜担心是营养跟不上,缺钙,每天换着法的给她补。

当然,牛奶还能安眠助眠,陆广全恨不得孩子们现在就睡觉,他都快憋疯了。本来小两口都商量好的,搬新家就能在一起,结果呢,这五个崽搬过来第一个晚上说不敢自己睡,一定要挨着妈妈,毕竟也才六岁的孩子。他是赶不走,骂不得,只能在隔壁房间熬了一晚,今天崽崽们终于答应男孩跟男孩睡,女孩跟女孩睡了,他就早早的洗好澡,等着。

卫孟喜想笑,“美得你,这么早叫白日宣淫,懂不?”

陆广全耳朵一红,这成语他知道,但好像不该这么用。

卫孟喜也不知道为啥,以前看他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最近居然发现他不仅好看,还有点点可爱,嗯,不多,也就亿点点吧。

陆广全的眼睛都快长她身上了,此时居然破天荒的感受到妻子的热情,立马搂着人就往床上推。

这张床是从窝棚里搬过来的,虽然不够新了,但却是二人真正意义上的新床,婚床。质量过硬,人倒上去都不嘎吱一声,就是小陆同志太激动,甩衣服的时候手在床头上重重的“碰”了一下——麻爪了。

卫孟喜看他疼得龇牙咧嘴,没忍住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小陆同志。”

“不许叫我小陆。”男人恶狠狠的抗议。

“为啥,别人叫得我就叫不得?”

“你不一样。”男人甩甩麻爪的胳膊,缓过劲来干正事。

“我哪儿不一样?”本来是个正经问题,可陆广全的动作,却把这个问题显得非常不正经。

虽然俩人都不是纯情少男少女了,但事隔多年,上一次小陆同志还是喝醉酒,完全没意识的,动作之生疏无异于第一次耕地的老黄牛,工具不知道怎么放,地在哪儿找了半天,好容易找着地了,刚才的一鼓作气又那啥了。

顶多也就两分钟吧。卫孟喜看着床头想笑,愣是死死地忍住了,痛她倒不是很痛,只是轻微的不舒服,但要让她装出很爽很享受的样子那也做不到,于是俩人大眼瞪小眼,都有点那么想要二战的意思。

忽然,门被轻轻的拍了拍,“小陆你回来没?”

是苏奶奶。

小两口对视一眼,苏奶奶很有分寸啊,怎么这个时候找来?

卫孟喜推了推不情不愿的男人,“你去看看,或许是急事,我看苏奶奶最近不大对劲。”

陆广全哼一声,小小陆的势头还没下去,他轻咳一声,“等一下。”

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先穿上背心大短裤,平静一下呼吸,这才搓了搓脸,拉开一条门缝,人闪身出去的一瞬间就把门缝合上,杜绝了外界对战场的窥探。

“什么事?”

苏奶奶是真着急,也没心思想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毕竟她也想不到素来正派的小两口能在青天白日的就那啥。

“你知道鱼鳞病吗?”

陆广全一愣,这是哪门子的急事,这种病他略微知道点,腿上皮肤会像鱼鳞一样一格一格的粗糙硬化,但这病又不是急症重症,一时半会儿也没大碍……再说,就算真得了这病,也应该找医生啊,不是找他。

“你说这病会不会遗传?我自己有鱼鳞病,知道的人不多。”这是真的,那个年代的大家闺秀是有闺楼的,就是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她有这个病。

陆广全点头,“是会有遗传倾向。”

苏奶奶长长的出了口气,“我会遗传给我的女儿,她又会遗传给她生的孩子,对吗?”

陆广全站在科学的角度跟她解释,这种“遗传”只是概率高一点,并不表示一定会。

可苏奶奶现在整颗心都在自己的猜测上,也没时间听他解释,得到全家最聪明的小陆同志的肯定,她像是得到了圣旨,咚咚咚又下楼去了。

卫孟喜也穿好衣服出来,“苏奶奶这是咋啦?”

她的鱼鳞病,卫孟喜也倒是知道的,去年带她去换药的时候就发现了,而且是很严重的,皮肤已经一块一块的真有鱼鳞那么大了。大夫提醒她要不要去皮肤科看一下,被她拒绝了,说是从小到大已经看过不少医生,中药西药国内外都试过,“反正又死不了,我半截身子都入土的糟老婆子,谁也看不见。”

卫孟喜当时劝过,但她自尊心太强了,说不去就是不去,再劝就生气。

她脑海里迅速闪过什么,忽然一把抓住陆广全的手臂,先是惊喜,忽而又怅然。

“苏奶奶,怕是不会再给咱们看孩子了。”

陆广全一头雾水。

“她或许找到自己女儿……哦不,即使没找到女儿,也找到外孙了。”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出事那天,狗蛋虎蛋俩坐在窗台上晃荡腿的时候,他们的腿上也有鱼鳞状改变,只是不严重,以前又没见他们穿过短裤,当时她也没往心里去,更没想到是遗传,最近苏奶奶总是看着他们发呆,时而高兴,时而又黯淡的。

因为她也不敢肯定鱼鳞病是不是遗传的,所以一直忍着没说。

没往这方面想的时候,卫孟喜也没觉着哪里像,可一旦心里有了这个预设,她就觉着狗蛋虎蛋和苏奶奶有点像。好像是眉毛,又好像是鼻子,可要真在脑海里比划,又不是很像。

当初酒鬼街坊看见的长得像苏小婉的孩子,约莫就是狗蛋。

但苏奶奶手里连一张小婉的照片都没有,她对闺女的印象还停留在苏家出事那年,成年后的小婉她没见过……况且,二十五岁的苏小婉,谁又会想到她已经有了八岁的孩子呢?

或许,这段时间苏奶奶就是这样的心态吧,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像还是不像了。

当然,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狗蛋虎蛋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听说是当年生虎蛋大出血没抢救过来。没找到她还能有个念想,说不定苏小婉在某个地方,幸福快乐的生活着,可一旦这俩兄弟真是她的外孙,那就意味着小碗已经死了。

这对于一个找了十几年闺女的母亲来说,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