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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等等我们呀妈妈!”卫红甩着两个小羊角辫追出来。

“你爸爸没来接你?”她考试,昨天就说好他来接孩子的。

“不用陆工来接,我下午跟他说过了,正好我没事给你们送回来。”张雪梅慢悠悠的走上来。

她家龙凤胎已经满一岁多了,正是上天下地人嫌狗厌的时候,她出来走走还能松解一下。

刚结婚怀孕那一年,她经常不顾形象,大夏天都得穿着长袖长裤,就怕感冒要吃药,经常几天不出家门,就怕胎不稳,偶然间遇到都不敢相认,这还是以前那个“广播站一枝花”吗?孩子出生后为了带孩子方便,头发剪短,刘海一扒,两个黑色小钢夹一夹,妈味十足。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裙子穿,不是凉鞋就是小皮鞋高跟鞋,大波浪头发配上极其收腰的真丝连衣裙,脸颊红润,眼神明亮,不知道的哪里敢信她已经是孩子妈了?

自信,从容,好好爱自己,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妈妈,雪梅阿姨要去电视台了哟。”

卫孟喜一愣,“卫红说你要去电视台,是……上班?”

张雪梅笑着点点头,张劲松虽然因为受了点处分,但看在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倒是没撤职,只是来了个记大过,将来数年都不能升迁。

对于这个国有矿的书记来说,目前或许就是他这一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了。

但相较于他内心的自责和愧疚来说,他宁愿自己被撤职,甚至还动了辞职的想法。只是许军和陆广全杨秘书都劝他,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如果他走了,那这金水矿没有书记,就会变成段局长一家独大,到时候就气肥煤的开采能不能顺利开展还不知道呢。

看着几个自己看重的年轻人这么信任他,张劲松这才打起一股气,振作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鼓励雪梅去做她想做的事。

以前啊,他也是个古板的大家长,一直不愿让她学自己喜欢的播音主持,不想让她吃苦受累,还做主调去了矿机关,但经历过这一遭后,他也想开了,闺女想干啥就干啥吧。

张雪梅想干啥?当然是播音主持呗!

现在虽然生了孩子,但双方老人得力,她都不怎么操心,上个月省城准备组建电视台,面向全社会招聘新闻主持人,她立马就报名参加了。

“这是应聘上啦?”

“对,台里要求月底就去报到,恐怕以后很难再每天教卫红了,所以来跟你说一声抱歉。”

“抱啥歉啊,你有了自己喜欢的事业,我们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卫孟喜也没想到,在她上辈子的意识里,一个女人一旦结了婚生了娃,事业就没了一半了,剩下的无论干啥都要以家庭和孩子为重,就是她自己,也是因为要照管孩子,错过了一开始就扩大生意规模的机会。

谁知张雪梅现在的变化,却着实给她好好的上了一课。

家庭和孩子固然重要,但如果能在此基础上再多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不是更美吗?

卫孟喜觉着,自己这几个月太咸鱼了,必须干起来!

张雪梅见她比自己还激动,倒是真心实意的被感动了一把,挽着卫孟喜的胳膊,“放心吧,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你家小卫红现在的基础已经打得很扎实了,以后要多带她参加一些大型的赛事,锻炼她的临场能力。”

卫红跟着小鸡啄米,“对哟对哟,妈妈我还能给你捧个大奖状回来。”

“行,那以后有空你要常回来,咱们几家人再聚聚。”

张雪梅陪她们走到后门,分道扬镳。

“妈妈你考得好吗?会不会有一百分?”

卫孟喜的心思哪还在考试上啊,她是比较看得开的,不像刘利民非要死磕到底,她到时候是专门考文科的,一年考不上两年三年,反正职工大学和夜大之类的又没有年龄限制。

她现在想的是,“卫红你跟妈妈说实话,妈妈是不是很老,经常不打扮,不漂亮了?”

“才不呢,我妈妈最漂亮!”小卫红是说真心话,因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小朋友都会觉得自己妈妈最漂亮,哪怕妈妈是光头,满脸麻子窝,那种漂亮是心理上的认同,不一定是视觉上的绝对美丽。

“那我跟雪梅阿姨比,哪个漂亮?”

小姑娘顿时为难了,妈妈肯定是漂亮的,最漂亮的,但——“雪梅阿姨穿裙子和高跟鞋,还烫头发,妈妈也去烫一个呗,肯定比阿姨漂亮。”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妈妈还不够漂亮的意思。

卫孟喜故意苦着脸,“小没良心的,谁让你说实话的。”

卫红却没听见,一马当先冲到家门口了。

于是,窝棚区的人们发现,从第二天开始,小卫变了个人。

那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平时扎俩麻花辫,多清纯,多干净呐,现在给烫成海浪海藻一样的卷发,黑亮还是那么黑亮,但不清纯了,变成……勾人。

原本一直穿裤子的人,现在忽然换上好几条裙子,有长的及脚踝的,有只到膝盖的,反正甭管穿啥,那都是要啥有啥的身材,就是穿条喇叭裤,那也要配高跟鞋,走起路来仿佛在摇曳生姿。

女人们羡慕嫉妒的同时,自然是要严刑逼供让她老实交代头发哪儿烫的,裙子哪儿买的,因为她们现在手里也有钱,挣的比男人还多哩!

以前,买件的确良衬衫都要攒两年,左想右想才敢下手,现在煤嫂们多的是机会出去跑业务,不把自个儿打扮得漂漂亮亮怎么行?不穿体面点,人家国营食堂总经理的办公室她们都进不去。

别说一件的确良衬衣,就是三件也能眼不眨的买下。

现在窝棚区煤嫂们的消费观念就是,不该花的钱一分不花,哪怕月工资拿一百多,但绝不会让男人拿一分去赌拿去买醉,她们穿衣打扮却是上了个新台阶。

以至于现在的煤嫂们,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比前头的女职工还体面,这种变化是上辈子很少见的……卫孟喜十分欣慰。

她不怕别人背后说闲话,说她带坏矿区风气,反正她就是想让自己漂亮一点,有错吗?

陆广全,当然是第一个发现妻子变化的人,他倒是从来没有妻子漂亮只能穿给他一个人看的想法,反而觉着这样打扮挺好的,因为妻子高兴呗!

一高兴,“自由过火”的时候他也受益匪浅。

谁说小陆只会死读书的?人家心思深着呢!

第三天,刚吃过中午饭,卫孟喜准备睡个子午觉,顺便把刚买的小黄瓜切片,来个DIY面膜。

许久治嘿哟嘿哟跑来,“呦呦,你舅公来啦!”

他身后,是提着一个老式民国行李箱的孟舅舅。

小呦呦有点记不清舅公的模样了,仰着脑袋看半天,红烧肉挡在她前面,警觉的盯着这个陌生人,汪个不停。

但四个大的可是印象深刻呢,冲过来左一声“舅公”右一声“舅公”的叫,卫东直接帮着把箱子提过去,咚咚咚就上楼,客房在三楼。

孟金堂有点诧异,“小喜,卫东这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卫孟喜也想知道他到底遗传了谁,明明他爸身体不好,经常病歪歪的,她自己也没这样的力气啊。

“弟弟天生力气大哦。”根花小心翼翼的说。

“练篮球后更大。”

于是,卫孟喜还没抢上跟孟舅舅说话,“舅公”就被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拐走了,家里好容易来个长辈,他们真是太渴望了。

中午,孟金堂下火车,从金水市搭了一辆拖拉机过来,还好巧不巧的搭上了高开泰的,卫孟喜“分”不到舅舅,就请高开泰进屋喝水。

自从她用软钉子把廖美娟挡回去后,高家人对她的态度好像更好了,这种奇怪的逻辑她隐约能猜到一点,大概就是高家现在不满意廖美娟了吧。

高开泰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每天能在家和书城市之间跑,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卖土特产瓜果蔬菜粮了,他现在专门卖活禽,做鸡鸭鹅的生意。

以前,省城的市民们,想要吃鸡鸭鹅得去专门的商店和市场买,还是凭票限量供应的,遇到逢年过节去晚了都买不上,很多市民虽然是城里人,但过年桌上没肉也是时有发生的。

但卫孟喜为了感谢高家在落户和宅基地上的帮衬,进一步投桃报李,给高开泰介绍了这门生意。

她认识刘香,刘香是书城市第一肉联厂的采购科主任,他们厂不仅屠宰猪,还杀鸡鸭鹅,这些东西不像猪,去乡下或者公社一收就是几百斤,鸡鸭鹅每只也才六七斤,现在又不像大集体时代,以公社和生产队为单位,他们需要下乡去,挨家挨户的收取。

有些偏远地区,单天还不一定能来回。

刘香这采购科主任,还有一个更大的难处——派谁去收鸡鸭鹅都是得罪人,而肉联厂是公认的肥水衙门,能进来的都是各种领导关系户。

麻烦,效率又低,利润也不大,还会得罪人……这项工作就是肉联厂的鸡肋业务。

卫孟喜听说她的难处以后,知道她现在的困境要解决倒是容易,可以参考后世很多国家单位的办法——外包制。

很多不景气的科室,为了提高效益,医院都会直接承包给私人或者私人单位,只要他们在政策红线之内经营,能把科室搞活搞好,就是一举双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