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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房子,卫孟喜又给她们置办了两套好棉花,让刘利民去把屋里的墙重新粉刷了一遍,将李秀珍那些旧衣服烂鞋子的扔出去,顿时宽敞明亮不少,一老一少足够住了。

张大娘现在欠了她不少钱,已经是债多不愁了,全都记着,等开始干活拿工资再还。

她倒是闲不住,装修队一面装修,她一面打扫卫生,人家扔出来的东西,甭管是废料还是边角料,她捡起来分门别类洗干净收拾好,送加工厂去。

老人家嘛,就是捡块巴掌大的边角料木头,也觉着指不定哪天能用上,譬如垫桌角啊,塞门闩啊,就是再不济,也能当柴烧……装修几个月,她就捡了几个月的东西。

粮站楼与加工厂之间,是一块打成水泥地板的空地,都快让她堆满了,只留出一条专供手推车进出的通道。

卫孟喜满头黑线,老太太一清醒过来,就开始干老头老太爱干的事啊,以后陆工老了估计也这样。

嗯,有点想她家陆工了。

“小卫,你这装修成啥样了?”侯爱琴从门口路过,指着蒙紧了篷布的粮站楼,很是好奇。

这小卫,卤肉生意越做越大,现在谁不知道矿区进进出出那两辆货车是她的啊?

货车拉得满满的出去,又满满的进来,这一进一出,就是钱啊!

侯爱琴虽然也不是爱钱的,但眼看着自己身边有人起来了,心里也有点猫抓似的难受,尤其是前不久孟淑娴来带孩子,她在跟前就挺多余想,想要再找点事情做做。

“快完工了,到时候保准能让你们看到。”卫孟喜笑着说,自己的饭店这次是花了大价钱装修的,以后的主要客户群体也是矿区群众,自然要给矿区群众留点神秘感和期待感。

“预备啥时候开张啊?”

“元旦节,到时候侯阿姨可一定要来啊。”

俩人又聊了几句,卫孟喜忙着回家做饭,先走了,反倒是侯爱琴欲言又止。

但卫孟喜也没时间琢磨她想说啥,无非还是孟淑娴的事。自从孟淑娴来到矿区以后,抢着带孩子,抢着打扫卫生,比她这亲奶奶还上心,她大概是觉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抢走了吧?

毕竟,她经常黑脸训人,对小孙子也是毫不手软,而孟淑娴干啥都和气温柔,又纵容孩子,要啥给啥,小孙子更喜欢姥姥也正常。就是亲儿子李怀恩,也觉着丈母娘好说话,亲娘跟个母夜叉似的。

卫孟喜可没时间跟她们俩亲家母断官司,现在凡是与孟淑娴有关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想沾手。

再说了,亲家母的矛盾根子还是在小两口上,当初说好谁带就让谁带不好吗?毕竟人家侯爱琴可是为了你们都申请提前退休了,现在年龄还没到,工作没了,孩子说不要带就不要带,还全盘否定人家以前的劳动成果,嫌人家这儿带不好,那儿没干好,凡是孩子有个啥坏毛病,都赖奶奶。

一句话,就是小时候奶奶没带好。

要是换了卫孟喜这暴脾气,她能直接让他们滚!

但别人家的嘛,她就不多说了,自家事情都一箩筐等着呢。

今天又是一堆孩子在这边吃饭,她懒得做复杂的,就打算做一个卫家胡辣汤,就着昨晚烙的饼子就能吃。

卫家胡辣汤跟外面早点摊子上的不太一样,中草药味非常浓郁,归类在卫家药膳方子里。

这不,刚出锅就一股子扑面而来的中药味和羊肉汤味。

孩子们全都捂着鼻子,“妈妈你在熬药吗?熬给谁喝呀?”

“你们。”

‘’啥?”

“妈妈我们没病,不吃药。”

“对,卫阿姨我们身体棒棒哒,不需要喝药哦。”

卫孟喜懒得理他们,十个孩子,她一人回答一句就是十句话,越说他们还越来劲,压根没个尽头,只让他们排好队,挨个进来端汤,每人满满一大碗。

“有人敢不喝,那就抓回来再罚一碗。”

于是,准备脚底抹油的卫东和张狗蛋就不动了,他们相信她真的能做到。

孩子们一个个,苦哈哈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先喝谁就是勇士。

卫孟喜可不管他们,自己老神在在坐着,将热好的饼子掰碎,拌在汤里,大口大口的喝。外头天寒地冻,雪花簌簌的下,厨房和餐厅是连在一起的,笼罩在灰白色的胡辣汤氛围里,说不出的暖和。

孩子们见她喝得面不改色,也有点犹豫,最终猜拳,根花输了,她先给大家试毒。

小姑娘皱着眉头,苦着脸,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小的喝了一口,一会儿居然点点头,“不是药,是汤。”

“她骗人的,大姐骗人。”卫东这混小子,端着汤碗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忽然白眼一翻,身体一软顺着凳子像条没骨头的蛇一样滑坐地上,同时伴随着嘴角抽搐口吐白沫。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大哥你可不能丢下咱们兄弟几个啊!”声嘶力竭。

“大哥你要是去了,咱们崆峒派就群龙无首了啊大哥!”声泪俱下。

于是小弟们掐人中的,拍天灵盖的,输送真气的,不亦乐乎。

卫孟喜:“……”

演,你们接着演。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搭理他们,千万不能搭理,不然他们会更来劲儿,这顿饭就别想安生吃了。

果然,在她若无其事的冷眼旁观了二十分钟后,他们的戏终于结束,一个个呼哧呼哧喝起来,还说要再来一碗。

卫孟喜对自己的手艺不一定有信心,但对卫家秘方有信心,这个胡辣汤汤色通透,汤质粘稠,入口顺滑,糊辣味恰到好处,一喝进去肚子里立马暖暖的,喝完一刻钟,嘴里还有香香的余味无穷呢。

她先吃好,交代他们吃好以后把灶台收拾干净,碗筷洗了,她要去睡个午觉,“没事别来烦我。”

不说狗蛋和建军比他们大,除了小呦呦和小秋芳还是小屁孩,在座的都是八岁半的大孩子了,洗几个碗是没问题的。平时她也没少让他们干,也没搞排班制,反正叫洗就大家都洗,也别推三阻四就行。

她寻思着,这种吃大锅饭的日子怕是快要结束了,等他们满十岁,能一个人洗完洗干净二十只碗的时候,就要分开干活了。不然,她总觉着卫东会偷懒。

这家伙跟上辈子完全是两个人,仿佛连芯子都换了,上辈子阴郁得很,现在却是话多到想拿胶布把他嘴巴封起来,干活自然也没上辈子老实,稍不注意就要耍马虎眼。

想着,她迷迷糊糊,就在即将入睡的前一秒钟,忽然卫东一声“妈妈”把她炸醒。

卫孟喜被吓一跳,心口扑通扑通,“你干啥?”

火气,火气,火气就要冲到天灵盖了。

“妈妈不好啦,有人跟咱们抢生意啦!”卫东急得一张脸涨红,显然压根没想到自己这一咋呼吓到妈妈了,只顾着说他刚听到的事。

“张狗蛋说,他们省城里现在多了好几家卖卤肉的,都学咱们家呢!”

卫孟喜深呼吸几口,才忍住没招呼他屁股,跟着他下一楼,客厅里,孩子们正在玩打仗,外头雪花飘啊飘,他们在屋里跑得满头大汗。

“张川你跟我好好说说,什么有人抢我们生意。”她就是故意不想搭理卫东,她生气。

原来,随着他们美味卤肉名声大噪,也带来别的问题——省内的卤肉店越来越多,名字还都高度相似。

譬如,什么“正宗美味卤肉”,“最美味卤肉”,“金水美味卤肉”,“煤嫂美味卤肉”,“矿区美味卤肉”……跟真正的美味卤肉,好像看起来是一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昨天弟弟说要吃你们家卤肉,我出去买,结果买到了‘美味厂卤肉’,我姥一闻味道就不对,说用的肯定不是卫家方子,让咱们别吃,一看包装袋果然跟你们家的不一样,多了个‘厂‘字呢。”

张川摊手,他当时也很气愤,觉着这些人就说想要坐享其成,不付出就想占用卫阿姨卤肉牌子的名气。毕竟,他可就是冲着卫阿姨家的牌子才买的。

卫孟喜却忽然抓住另一个点,“你说你和弟弟在卫阿姨家隔壁住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味道不对,还是不吃卤肉的你姥发现的?”

“还说味道不是卫家方子的?”

“对呀,我姥说你这卤肉手艺不错,比你爷爷做的好吃。”张虎蛋好奇极了,“卫阿姨的爷爷,那得多老的老爷爷呀?”

毕竟,卫阿姨都是大人了,她的爷爷一定是老人中的老人。

卫孟喜有点奇怪,苏玉如知道卫家爷爷?卫孟喜都没见过,而且她的语气不仅是知道,估计还吃过他亲手做的卤肉。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真大啊!

首先,她得亲自见过或者吃过卫承济做的卤肉,但据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和孟舅舅的说法,自家爷爷开饭店,却很少自己动手,只有贵客,或者是十分亲近的人才有机会能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