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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女人,哭声,狂吠……任何一个元素单独拎出来都够拍一部恐怖片的, 今晚可好, 偏偏全遇上了。

卫孟喜自然也免不了会有点害怕,根宝立马站到她跟前, 挨着她,“妈妈别怕,咱们把门锁好。”

他还记得他们小时候在老家,妈妈带他们分家去住牲口房的时候, 妈妈睡觉就是要在枕头下面藏一把剪刀。

这个秘密, 除了他,谁都不知道。

这个情景,也一度成为他的童年阴影, 总觉得现在的好日子来之不易,就像偷来捡来的一样, 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坏爷爷奶奶发现, 就会打破他们的美梦。

幸好, 后来随着爸爸妈妈把他们户口迁走, 与老家人彻底断了联系, 他的安全感才慢慢归位。

可即使如此, 今晚的哭声还是再次唤醒了他的童年阴影。

半大孩子的腿有点抖, 可他依然坚定的挡在妈妈身前, 还要去锁门。

卫孟喜倒是没想这么多,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待听到外头陆续有人出门查看情况, 家家户户的灯都亮起来, 她已经稳住心神,“你先睡觉,我出去看看。”

可她刚走两步,根宝就追上来,想去拉她的手,又觉着不好意思,于是就想像卫东那样搂着妈妈肩膀,可他又发现,自己还够不着妈妈肩膀……于是,他更郁闷了。

卫孟喜“噗嗤”一乐,主动搂了搂他,“先把衣服穿好,在家看着妹妹,别让妹妹睡迷糊了出去乱跑。”

任何时候,都不能留女孩子们单独在家。这是她给俩儿子灌输的观点,平时打打闹闹没啥,但该保护的时候还得保护。

根宝这才顿住,赶紧去穿衣服,卫孟喜已经很快来到门口,先听了听动静,确保外面真的有很多人,才打开大门。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听着像家属区传来的,会不会是两口子干架啊?”

“哭这么惨,那得打成啥样,谁家男人啊这是?”

“可没男人声音,我听着不像是打架。”

“哭得这么惨,会不会是井下出事了?”

毕竟,矿区嘛,最大的隐患就是安全,井下的安全问题就是悬在煤嫂们头上的一把大刀,这几年老陆的安全工作做得好,几乎是零事故,但不代表能完全避免,任何一家煤矿都避免不了的。

付红娟永远奔走在吃瓜第一线,她不知道是啥时候出去的,现在已经呼哧呼哧往回跑了,跑到卫孟喜家门口,大声道:“小卫,是你妹妹在哭呢。”

大家这就了然了,原来是谢依然,卫孟喜从不承认的妹妹,但至少在大家眼里,她们确实是亲戚。

卫孟喜一听是谢依然,也就不感兴趣了,但耐不住付红娟这个一线吃瓜专业人员,已经大咧咧说出来了:“我听着什么一百万一百万的,哭得可惨啦,会不会是跟炒股的事有关?”

毕竟,以她那么张扬的性格,抵押了所有房子店铺贷款去炒股的事,矿区老百姓们都知道,但大家只知道她居然有一百万投在股市,却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拮据到加油钱都没了。

卫孟喜一听更加不感兴趣,太贪心的人,总是守不住财的,这是她两辈子的教训,尤其是经过几次起起落落之后,她清楚自己上辈子的阅历和才干能混个辛苦钱有房有车就已经是极限了,绝不会去强求。

可谢依然不一样,她没有自知之明,她这个重生人士是坚决相信人定胜天的,甭管起点和基础怎么样,只要她敢拼敢闯,一定能有成为世界首富的一天。

是的,侯爱琴听说,儿媳妇的理想是成为世界首富的时候,就跟卫孟喜听卫东说他想当高考状元一样。

真想成为世界首富,那挫折还多着呢。

卫孟喜也不跟付红娟啰嗦,不想满足她们看好戏的八卦欲望,关门回屋睡觉。

这一夜,她居然没失眠,枕着谢依然破产的噩梦秒睡——嗯,甲之蜜糖,乙之巴掌嘛。

但即使真赶上股市波动,也就一百万里亏个几万块吧,她也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的人了,怎么连这点几万块的承受能力都没有?这人,即使重生了,小毛病还是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身边的被窝是空的,一点温度也没有,估计昨晚老陆要么是在办公室将就,要么是又临时去外地开会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手里的是什么项目,问他他不肯说,她去旁敲侧击问许军,许军也只是淡淡的笑,说老陆这次要是成了,将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送孩子回来,卫孟喜先去矿医院找老中医开药,结果人家说她没什么毛病,就是肝旺脾虚,她也不懂是个什么意思,只抓了三副中药。

回来刚好把药煎上,侯爱琴居然来了,一张脸蜡黄蜡黄的,肿得像个冬瓜。

“侯阿姨这是咋啦?”

“小卫啊,我要……我迟早有一天要被气死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她现在跟卫孟喜就是忘年交,所以有什么苦闷都经常跟卫孟喜说,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直接打开闸门就开始倒苦水。

卫孟喜赶紧把她拉进屋里,大门口已经有闻见瓜味的群众来了,尤其是付红娟,现在都几点了,还不赶紧去上班,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真是欠收拾!

下个月全勤奖别想了。

原来,跟卫孟喜预料的差不多,股市波动会影响谢依然的心态,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她昨儿白天刚想到这个事,晚上就传来噩耗。

不过,跟她想的也不是完全一样,谢依然崩溃大哭不是她的股票跌了,不是亏钱,不是什么小波动,而是她的砸锅卖铁凑出来的准备打个翻身仗的一百万,居然被人卷走了!

“啥,卷,卷走了?”卫孟喜也很吃惊。

看来,是她冤枉谢依然了,一百万,不是十万,是她也会哭的。

“对,就是卷走了,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她的所谓炒股不是她自己去炒,是委托一个’股神‘帮她,每次买进卖出都是那个股神在操作,她只是按时看看账户上还有多少钱就行。”

这个年代,炒股得去海城,每天都要去海城交易大厅盯着才行,谢依然自己在石兰省做生意,肯定是没这时间去盯的,况且她自己也不懂,去了也没用,倒是委托别人只管收钱来的轻松。

可就是这样,在前面吃了两年的甜头之后,这次刚把一百万奉上,对方就卷着钱跑路了。

“那报警没?”卫孟喜心里也没幸灾乐祸,只是再一次感慨自己有自知之明,她这种谨小慎微的性格,谁要是说稳赚不赔只需要把钱拿过去代炒股就行,她立马报警抓骗子。

谁,也别想骗走她的血汗钱!

“报了,连夜找了龙所长,可龙所长也说了,这事是在海城发生的,他们只能发个函,请那边的调查,他们在这边配合一下。”侯爱琴的眼泪现在已经流干了,虽然看不上谢依然,但至少儿子是自己生的啊,他们有钱,日子好过,父母不会去打秋风,远远的看着也心安。

可现在,一百万说没就没了,马上又到还贷款的时间,还不上来不就要把抵押的东西收走了吗?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后日子过不下去还不知道闹成啥样。

关键是,李怀恩还辞职了。

她真是恨铁不成钢,一个没有工作又挣不来钱的男人,你能指望啥家庭地位!

卫孟喜听了她好一会儿的埋怨,试探道:“那您是想把昨天刚分的钱补贴他们还贷吗?”

“这倒不至于,也该让她吃个教训,我只是想着难过……不过你放心,为了防止我和老头子昏了头,刚才我已经把存折和支票拿给小烨,让他帮我保管了。”

卫孟喜这才笑起来,“您做得对,就该这样,他们自己做的选择就该自己承担,再说了就算真还不出贷款,不也能卖车吗?”

谢依然那辆皇冠怎么说也能卖个二十万,能还一半的贷款呢,都这时候了要还舍不得卖车,只想维持住“体面”,那就是破产活该。

“再说了侯阿姨您得相信公安的力量,那人卷的钱肯定不止她一个人的,我听说找那些‘股神’帮忙炒股的人很多,多的上百万少的几万块,数额这么大,公安一定会好好追查到底,一定会把钱找回来的。”

侯爱琴的心,这才落回原地,是啊,到时候找回来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卫孟喜说这话,其实是宽慰她,真能找回来吗?百分百不可能的。

那位所谓的“股神”敢这么干,前面两年给她吃的“甜头”就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估计钓到的“大鱼”也不止谢依然这一条,前期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和计划,要是能轻易被抓住,那就不叫蓄谋已久了。

果然,接下来三个月,在全体金水煤矿群众的关注下,谢依然两口子往海城跑了很多趟,可每次带回来的都是坏消息,听说那位“股神”已经逃到港城去了,也有说逃到台湾的,甚至新加坡菲律宾,哪儿哪儿的都有,倒是因为连过去的车费都没有,还是找侯爱琴借的。

以前日进斗金的服装店被银行扣押了,前几年囤的房子也被卖了……至于原因嘛,是她不愿卖那辆丰田皇冠。

对这种人,卫孟喜是不知道说啥了,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等死吧。

侯爱琴也是人老成精的,儿子开一次口借车费,她不拒绝,但车费就是车费,问清楚火车票多少钱,她就给多少,多的一分都不给。

至于扯到伙食住宿,可以啊,她也借,就按照正常出差标准,每餐多少,每晚多少,列个清单再来借。

她防的就是谢依然打着去要钱的幌子,用“车费”悄悄骗他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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