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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迪,我是小喜,卫孟喜,你说好要在维罗纳等我的,还记得吗?我看见你留下的信了,我找来了,我就在这里,你看,我找到你了。”

迪迪似乎是被提醒到,嘴里开始重复“维罗纳”三个字,眼睛又开始看向海面,眼看着他撒腿就要跑上别人的船,孟金堂干脆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的抱住,眼中也是老泪纵横。

他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他只对“迪迪”和“维罗纳”两个词语有反应。

此时第一要务是赶紧找医院,把他送医院看看情况,可卫孟喜不同意,“舅舅,我们先带他回酒店吧,等冷静下来再去,看病不急在这一时。”

她不仅要看病,还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当年好端端的出来,为什么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坑害他的蛇头到底是谁……当然,她还要杀了孟淑娴和谢鼎。

不杀了他们,她咽不下这口气。

卫孟喜咬紧牙关,只有咬紧了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以前是他保护她,现在换她来守护他吧,她的父亲。

俩人连拖带拽的将迪迪弄回住宿酒店,幸好孟金堂带着行李,有几件换洗衣物,他哄着将人弄进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本来还想帮他剪剪头发胡子的,但他躁动不安,很是抵触,于是也就不敢动剪刀了,只想着等他彻底平静下来再研究怎么搞这些。

卫孟喜在浴室外,一直听着舅舅的吸气声,大概也能想到,一定是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新伤旧伤吧。

这个澡洗了快两个小时,迪迪这三十多年里还没洗过这么舒服的热水澡,一边洗一边玩,又不配合,可不就是浪费时间嘛?

而在等待的时间里,卫孟喜已经去中餐馆买了一份百合肉圆汤回来,她一直记着,父亲很喜欢吃百合做的菜,怎么做都喜欢,以前孟淑娴不会做,家里也不能太招摇在大家都不怎么吃得饱的时候出去下馆子,于是他就一直念叨,以后有机会啊,他要吃个够。

这里的物资匮乏,尤其是中餐馆,很多在国内很简单随便进一家店都能买到的食材,这里却没有,卫孟喜是开着车转了一个小时才买到的百合肉丸汤,还特意说不要姜。

他们家的人,似乎都不爱吃姜,父亲不吃,老陆不吃,五个崽也不爱吃,就连她自己,要不是为了矫味去腥,她也能不放就不放。

洗干净的“迪迪”,虽然还是又老又黑,瘦的只剩皮包骨,但五官架子在那里摆着,还是很好看的。

卫孟喜把他按坐在梳妆台前,温柔的将他的长发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又指指自己额头,“迪迪你看,小喜跟你是不是一模一样?”

迪迪就“嘿嘿”傻笑,可能是意识到这俩不是坏人,不会打他,他也没一开始的排斥了,看见桌上的饭菜,肚子就“咕咕”叫,动物本能发作直接就上手抓着往嘴里塞。

其实本来也不算很烫了,孟金堂和卫孟喜都不忍心阻拦,找到了就好,其它的,慢慢恢复,慢慢适应吧。

因为出了这么一遭,卫孟喜也不能再让家里五个崽来了,他们一来,自己就没时间照顾父亲,到时候又要照顾又要看病还要追查当年真相,蛇头身份……不是一朝一夕能搞得定的,万一涉及到当地黑道势力什么的,孩子们来了就是身陷险地。

于是,卫孟喜一个电话,把即将前往港城登机的五个崽拦住,让他们先乖乖回家,旅游下个假期再来。

崽崽们那叫一个唉声叹气,但他们都能理解,甚至更高兴,找到姥爷就好,姥爷只有一个,但出去玩的机会却多的是。回了金水市,他们还一天几个国际长途的打来问,姥爷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有没有去看病之类的。

卫孟喜是真的忙,崽崽们来不了,但萍萍介绍的四个学姐却是要来的,因为餐馆已经开始装修了,她们得来帮忙盯着,同时卫孟喜又从现在的六家卫家宴里抽调了几名员工过来,图的就是熟手,她不用太操心。

饭店装修的事安排上,她和舅舅就每天陪着“迪迪”出去转悠,尤其是维罗纳,专门带他去了几次,朱丽叶故居附近,阿尔卑斯山脚下,希望借此能帮他找回一点记忆。

可惜一无所获,他脑海里只知道“维罗纳”三个字,却不知道去了要去哪里,只在中途有一次带他坐船的时候,他从不晕车晕船的人,忽然莫名其妙的剧烈呕吐。

卫孟喜斥巨资找了当地最好的神经内科专家,专家说这可能是他当年偷渡的时候,在船上受到什么刺激,以至于现在又进入那样的环境中时,身体的记忆还在。

能有什么事,能让一个正值壮年的见识不凡的男子,被吓到呕吐不止呢?当年那条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

卫孟喜觉得,找到当年的蛇头,或者幸存者,或许有助于父亲的恢复。

报警没用,这个时代这里的警察贪污腐败很严重,华人在这里连二等公民都算不上,人家听他们手脚并用讲半天,不仅不当回事,还把他们自己先“检查”一遍,怀疑他们也是偷渡的“黄皮猴子”,最终还是亚当这本地人来说好话给了小费才算把他们拉出来。

孟金堂给气得牙痒痒,大骂“白皮猪”,他行走世界各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亚洲国家稍微好点,但凡是白种人的世界,他去到哪儿哪儿就有这种为难。

至此,俩人只能打消通过当地警方寻找真相的念头,只能从长计议了。

不过,就医途中也不全是坏消息,还有个好消息——经过检查发现,卫衡的大脑里还有未吸收干净的淤血,专家推测他变傻失忆就是跟淤血挤压神经和海马体有关。

“这意味着,要是能把大脑里的淤血清除出去,或许你父亲的病就好了。”孟金堂看着那一堆的检查报告,在翻译的解释下,眼睛逐渐亮起来。

“对,专家是这么说的,但问题是淤血的位置很特殊,一旦手术不当会造成脑死亡……”

“有多大概率能成功?”

“20%。”那也就是不做手术的话,虽然浑浑噩噩,但他还能活着,一旦做手术,就有80%的可能丧命。

孟金堂揉了揉太阳穴,那希望确实很渺茫,居然连一半的一半都不到。

“你等着,我问问你二哥,看美国那边有没有更好的条件和技术。”

卫孟喜此时也别无选择,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了,实在不行,那就这样浑浑噩噩吧,只要……人,还活着。

只要钱到位,饭店装修其实也跟国内一样快,卫孟喜白天没事,就带着卫衡去看装修场地,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卫衡已经非常信任她了,虽然还是认不出谁是谁,但他知道,这俩人能让他洗热水澡吃热乎饭,即使是出于动物的本能也会紧紧跟随他们。

几乎达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

萍萍的四位学姐,分别是小赵、小钱、小孙、小李,卫孟喜花了大价钱把她们找来,就要把价值发挥到最大,先让她们学习当地的法律法规人文风俗,这是要在这个地方立足所必不可少的。

尤其最近意大利西班牙这俩欧洲低端制造业大国的排华情绪太过强烈,更不能让对方抓住自己把柄。

“卫总,听说昨儿都灵的三家温州鞋店都被袭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也……”调来的服务员胆子比较小,都被最近的排华架势搞得噤若寒蝉了。

卫孟喜也有点头疼,本来,西意两国是目前为止欧洲发达国家里的制造业大国,尤其是皮具和服装业,那是绝对的支柱产业,可自从大量的温州商人带着廉价衬衣和皮鞋来到这片土地上开始,这里的消费者们发现,龙国产的衬衣皮鞋不仅款式跟他们本地产的像,花色面料都要更好更精致一些,价格却只要本地的三分之二甚至一半……你说消费者会买谁的东西?

而温州商人之所以能卖这么便宜,主要还是龙国内原材料、水电、人工成本十分低廉。

一件衬衣,在西意两国的成本在7-8美元,可在龙国只需要2-3美元,成本低廉,价格就是卖得再低再低再再低,也依然有赚头。

价格战,本地企业是打不起的。而没有订单销量,就没有工资发,工人们自然就把怒气发泄在这些抢了他们“饭碗”的温州商人身上,时不时就要发生打砸商店,路上袭击什么的,卫孟喜现在出门都非常小心,就怕被殃及池鱼。

员工叹口气,“唉,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尽头,咱们龙国哪会有这么多破事啊……”

“快了,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发现,他们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排斥都打不过咱们。”

“打不过那咋整?”

“打不过自然就加入呗。”

员工“啊”一声,有点不理解。

卫孟喜见迪迪正在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玩,也不会乱跑出去,就低声解释道:“不用多久,他们的本土制造业就会知道不是咱们温州商人的对手,到时候是不是就有服装厂皮革厂要倒闭?”

“对,那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卫孟喜在心里叹口气,这几个员工都是临时选的,当时重点考察的是突击学习外语的能力,所以在商业上的头脑就很普通,今儿对面的要是李晓梅和赵小燕的话,自己只提头,她们立马就能明白过来,小燕甚至还能想得更远。

“他们本地的企业破产,此时谁要是能给他们注资或者直接买过来,是不是谁就捡了大便宜?”这时候只要买过来,就有现成的成熟的生产线和工人,但要是白手起家去创的话,光这个就要交不少学费。

卫孟喜想到这个,倒是灵机一动,为什么不跟赵春来和小燕说一声呢?

他们不就是做皮具的吗,目前在书城市周边的皮具厂皮鞋厂就开了三家,要是能顺便来西意捡点便宜,岂不是更好?

反正都是韭菜,他们不割,其他人也要割,甚至这跟未来索罗斯作的孽相比,都不算割韭菜,这叫促进当地工人再就业,这是为当地政府减轻负担。

想到就行动,卫孟喜看了看时间,现在国内还没到睡觉时间,赶紧给他们打了两个电话。

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她遇到合适的商机会告诉他们,他们也在自己不趁手的时候帮助自己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