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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安然让母亲先把屋里该收的收一下,她上大队部做了简单的工作交接。这二十多天一直是江德良干着会计和出纳的活,以前安然打的基础好,他也不怎么费心,按部就班就是。

姜书记的心情很复杂,打心眼里他是喜欢安然同志,希望她能一直留在小海燕的,可这是一只金凤凰,总有飞的时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又很是舍不得。

这半年来,她在小海燕发的威,彻底让这个村子的大部分人意识到很多东西,开了民智,如果她能一直留在这儿,将来的小海燕绝对是附近最强最好的村子。

“书记您别送了,快回去休息吧,开荒这段日子您也很辛苦。”这就是一位老黄牛式的基层干部,不敢想象小海燕没有他的样子。

“关于小海燕生产队的未来,我有个小小的建议。”

“你说吧,咱们最后一次找你取经。”姜书记难得开了个苦涩的玩笑。

“会计和出纳只能由一人干,而且必须是德良大哥,他为人老实,不知变通,很适合干这个工作。”

姜书记怔了怔,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只要会计和出纳还在正直的姜家人手里,这个生产队就暂时乱不了。

“以后,您可以多往公社跑跑,多要几个新人来,尤其药地是妇女生产小队的心血,一定不能砸在不懂行的人手里。”

姜书记神色肃然:“好。”新生力量的注入,就是瓦解何家一手遮天最好的办法。

“书记您放心,我虽然去了阳钢二分厂,可小海燕依然是我的娘家,如果有什么困难您一定要记得告诉我,能办的我绝不推辞。”

有这句话就够了,姜书记差点没感动出泪花来。

***

包淑英其实也没多少家当,除了一套旧家具,就剩安然从安家抢来的几个柜子和铺盖。母女俩把铺盖一卷,绳子捆上,姜德宝德良兄弟和鸭蛋一家子,自发的帮她们把家具抬到海子边,宋致远开着农用车已经等在那儿。

他其实是有点奇怪的,怎么女鹅的外婆搬了这么多家具来,但他不为物喜不以己悲的好处此时就体现出来了:啥也不说,啥也不问,帮着搭把手就是。

抽着没人注意,安然把话挑明了说:“我的条件想好了,就是你要帮我弄个工作,我妈和铁蛋跟着我生活。放心,你该工作工作,他们是有分寸感的人,不会打扰到你。”

不通人情的工作机器的好处再次体现:“成交。”

跑工作另说,主要是别的男人吧,如果自个儿老婆事先啥也没说就把丈母娘和小拖油瓶接来说要共同生活,就是再好的夫妻感情也得不舒服,要遇到没良心的能直接翻脸。

可宋大工程师不一样啊,他压根不知道也没想过丈母娘来了意味着什么,他甚至连他自个儿亲妈提了几次要来跟他生活他都不让,不是说他预料到婆媳矛盾啥的,而是他不喜欢工作的时候有别人在一边,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工作。

“我还有个意见,你要想以后我跟你妈和平相处的话,你也得跟我妈和平相处,你先付出,我才能同等付出。”

宋致远想都没想,“钱给你,不用跟我说。”

“OK。”

于是,包淑英一直小心翼翼的看啊看,觑着女婿的脸色,想着他要不高兴的话她该怎么办,然然该怎么办……结果,人女婿叫了声“妈”,开着大汽车轰轰轰就走了。

主要是他人长得好,皮肤白,剑眉星目,戴着眼镜整个人都显得很文气,这样的人天生就带着善意,哪怕不笑也不会让人觉着是坏人,有坏心思。

虽然一路上小两口之间没怎么说话,但她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反正以前安容和就是这么对她的。她没有过真正的夫妻相处模式,只知道比对着自己来,这么一比,嘿,这女婿还非常不错,棒极了!

安然:”……”

一家五口回到大院,姚刚叫几个人来把家具卸下,宋致远又走了。几乎是她们一进大院,所有人的目光就“刷刷刷”集中到她们身上,这么拖家带口的很明显就是来常住的啊。

赵银花和刘宝英帮着把铺盖包裹提上楼,很热情的左一声婶子”右一声“婶子”,顺便指着介绍哪儿做饭,哪儿洗菜洗衣服,哪儿是公共厕所,哪儿又是垃圾堆,新鲜事物的冲击,很快冲散了老太太的紧张和拘束。

倒是铁蛋,显得比她还拘束。

宿舍本来就小,现在忽然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和家具,瞬间给挤得水泄不通,安然准备烧水招待邻居们,大家全都自觉的走了,说家里还有事,晚上吃过饭大家再聊。

三门柜卧室里是放不下的,安然干脆放客厅里,把上次的钢丝床放柜子后,这不就搭出一个容一人起居的小隔间来了吗?柜子前面,白净素雅的色调,门一开,里头是大人孩子五个人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柜子后面,以后就是宋大工程师的窝了。

老太太忙着烧水,给她和铁蛋洗澡,不能脏了闺女家的炕。

安然呢,把小猫蛋往铁蛋怀里一揣,就准备做饭了。搬家第一顿,肯定得吃点好的,她捏着钱上厂食堂打了五人份的老酱土豆烧鸡,又买了两斤大白馒头,家里的菜也没买多久,还新鲜着,用芹菜炒个肉末,再用薄荷烧个鸡蛋汤,有肉有蛋的两菜一汤就出锅了。

楼道里好几个孩子都走不动道,站那儿闻味儿呢。

铁蛋兜着小猫蛋,也是馋得直咽口水,可他得忍住,来了城里不能给小姨丢人,就一个劲的喝水,白开水“咕唧咕唧”下肚,再闻一闻妹妹的奶粉香,他就心满意足啦。

宋致远回来得挺及时,到家的时候饭菜刚好上桌,他洗洗手就自顾自的坐桌边,小猫蛋正歪歪扭扭拿着个勺子喂哥哥吃鸡蛋羹呢。

小丫头平时对他爱答不理,可今儿一整个白天没见他,居然对他咧嘴一笑,舀了半勺蛋羹,歪歪扭扭想要送他嘴边,“七七,七七。”

虽然,勺子不知道沾了几个人的唾液,蛋羹又碎又嫩有股腥味儿,可这就是个软软的,白白的,啥也不会说的幼崽,连人类都算不上的小家伙,居然知道要跟他分享了,一颗金刚钻直男心软了软,他大概能知道安然同志为什么这么疼爱孩子了。

鸡肉又嫩又鲜,土豆满满的酱香味儿,铁蛋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老太太主动要接过孩子去喂,好让安然先吃。

“妈咱们快吃吧,不用管,让她自个儿吃,待会儿咱们吃饱了再喂她。”小丫头虽然还笨拙,但再怎么泼洒,也还能吃进嘴不少,一顿饭下来自个儿就能吃半饱,大人再随便喂几口就行了。

那一碗薄荷鸡蛋汤,清香的薄荷味,简直就是她的最爱,“刺溜刺溜”能喝半碗。

***

眼瞅着老人带孩子下楼了,宋致远终于忍不住说:“安然同志,你帮我想的办法呢?”

“别急,你先帮我把工作落实下来。”

宋致远气结,“有什么意向吗?”

这人好的地方就是很开明,知道尊重人,不会大男子主义。

“二分厂工会主席。”

宋致远挑眉,定睛看她。

“嫌我能力和资质配不上?总得干干看才知道啊,毕竟我在梦里可是掌管着市值千万的大公司呢。”

“你放心,我不为难你,你要这么跑去说‘我家属想当工会主席’肯定不行,我教你,你过来。”窸窸窣窣,她越说,男人的眉头越舒展,到最后居然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

这一晚,宋致远还算自觉,知道那张钢丝床就是他的归宿,洗漱完抱着被褥就过去睡了。包淑英和安然,就带着俩孩子睡卧室,铁蛋可得意坏了,早早的穿着小内裤躺床上,让姥姥和小姨一左一右睡他两边,一会儿挽着姥姥,一会儿挽着小姨,小猫蛋也有样学样,玩得满头大汗。

大概,这就是安然两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吧。

***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们刚吃饱出去玩儿,胡光墉和刘解放就上门来,“小安同志,你家小宋不在家吗?”

“不在呀,大清早的就出去了。”安然把拖把一扔,双手叉腰,“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忙啥,家里油壶倒了也不扶一下。”

刘解放果然上钩:“哎哟他是天天都这么忙吗,还是就最近几天?”

“最近几天呗,对了领导你们来得正好,你们看看我家这日子,一家老小五张嘴就指着他这么点工资,看厂里有没有适合我……”

话未说完,刘解放就把她堵住:“小安啊你们作为家属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宋副的日常起居,让他能心无旁骛的投入工作,你在厂里的事我也听说一些,做人还是得谦虚,宽容……”

安然嘴上答应得好,心里暴躁:你在教我做人?

下楼的时候,刘解放就得说道几句:“书记您也看见了,小宋的家属,简直就是个无知妇女,一张口就是要工作,咱们厂里欠她的吗?要谁家的家属都跟她一样,那咱们还怎么搞工作?”

胡光墉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有的人她表面粗浅,其实做事很有章法,咱们现在缺的不就是这种人才吗?”

他对安然揪出偷水贼这事十分满意,整个厂子这么多人愣是被蒙在鼓里,她一来就旗开得胜,足以看出她的能力。

工青妇干的都是很繁杂的没有什么专业技术难度的工作,不一定要有多高的专业技能,只要能处理复杂情况就行。另一面,他也想通过安排家属工作来留住宋致远,他这样的人才,要不是部委直接下调令,多的是大单位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