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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翻倍?要他们四块?”沈秋霞吓得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

安然拉住她,“你先听我说,茶叶这种东西,本来路上因为风干、潮湿、路况各种因素,会有发霉变质、洒落的可能,咱们路上就得耗损不少呢。”真正做茶叶生意的富婆她上辈子认识一个,据她亲口所说,这其中的利润至少是翻倍的,她还只是从茶农手里收来卖给茶商,茶商算上店铺人工成本,还得再赚一道。

“所以,你让老沈去南部收茶叶的时候,不要把价格压得太狠,农民辛辛苦苦一年,甚至很多年才能出的好茶,可别让他们白干一年。”这钱是要赚,但得赚那些大手笔买茶,喝得起茶,还给大领导送茶的小领导的钱。

沈秋霞笑着答应,“放心吧,咱们到时候不仅给钱,还可以拿肥皂毛巾水壶洗脸盆这些去换,山里茶农出来一趟不容易,还没票。”

“还有,去到那边你们先去东北当地的供销社和副食品商店看看当地茶叶什么价,再买一点对比一下,你就知道咱们的茶叶肯定值那个价。”安然想了想,翻倍确实有点夸张,“也不一定就要翻倍,反正你比那边同样档次的茶叶贵几毛钱就行了。”

沈秋霞赶紧答应。

当然,只捎带一百斤还有个原因就是,那天聊天的时候安然听孔南风说现在省委主张适当修改投机倒把罪的量刑,法律不是一个省说了算,但去京市开大会的时候代表可以提议,可以商讨啊,而茶叶跟其他几样烟酒糖不一样,在石兰省属于比较常见的东西,一百斤是个分水岭。

一百斤也就是五十千克,量真的不算大,如果真被抓了,也不至于判多重的刑,这是一方面的安全。

另一方面的安全嘛,数量少一点,万一到时候出不了手,亏的也不多,大不了拉回来亲戚朋友每家送几斤,一年两年也能喝完。

安然多年的从商经验告诉自己一个很重要的道理——贪多嚼不烂。

尤其是从来没干过的事儿,还是慎重一点好。她缺的不是这点本钱,而是安全。

安全第一,其它的都是浮云,少赚点也没啥。当然,还有很重要一点,“既然要有风险,咱们就索性胆子再大点,其它的也带点呗?”

“啥意思?”

安然于是又说了几样石兰省独有的特产,尤其是小海燕的药材,石贝母,现在省内也有一定名气了,比川贝母便宜得多得多,只是苦于没有路子,一直出不了省。现在不就有个现成的路子了吗?

自己有钱挣,安然也想带着小海燕的妇女们挣一把,要是能借此把名气打出去一点,说不定以后挣得更多,能把货带出去,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买家,一旦把渠道打通,以后真的不缺赚。

俩人一拍即合,商量好安然拿出一千块本金,让他们两口子想买啥买啥,尽量种类买多一点,到时候还要找人开介绍信打好关系,得花销一些。

当然,事情商量好了,安然就得去看看闺女,半个月没见她的宝贝了,嘴上说也不知道晒黑没有,其实是太想她了。

然而,她出去一看,闺女正跟黑花小黄悠悠几个玩得乐呵呢,安然觉着自己要有点老母亲的矜持,不要表现得太热烈,她想着嘛,自家闺女就是个小宝宝,只要听见妈妈声音,又这么多天没见了,肯定会飞扑进她怀里,说想她爱她的……结果呢,听见妈妈叫名字,人安文野只是答应一声,玩得乐呵,不想动呢。

“妈妈你有什么事吗?”

安然:“……”好吧,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不是以前那个一听见妈妈声音就激动的宝宝了。“没事,你玩吧。”

小野“嗯嗯”点头,继续玩儿,丝毫没接收到老母亲的怨念,倒是包文篮,还知道给她塞两只老母鸡过来:“牛蛋他奶奶给的,还是活的,还有几十个鸡蛋是鸭蛋妈给的,陈大娘还给了好多土特产,妈你快去看看吧。”

安然很感动,小海燕的妇女们还记得她,真好,这些东西要是以前她还真不忍心要,但现在嘛,小海燕可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子。跟其它生产队不一样,其它生产队都是包产到户,把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全部按人头均分出去,各家种各家的,但小海燕不一样,姜书记去年找安然商量过,觉着就现在的模式,合作经营非常不错。

因为开垦出来的荒地主要是妇女的功劳,这个就不好分,再加种的药材也都是成片成片的,不好分割到每家每户。侍弄药材的水平参差不齐,要是分到的人家侍弄不好,让曾经妇女生产小队的同志们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糟蹋坏,心都能滴血。

所以,安然当时的建议就是,先稳住一年,等周边生产队都开始包产到户再集体商议,有愿意分出去的就分出去,分庄稼地就行,药材地不分,剩下不愿分的还照样采取集体劳动的形式,一年记工分,然后年底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只有把三十几名核心妇女聚在一起才能办成事,这是所有村民的共识,哪怕是何家村民也不愿分,所以小海燕今年以及将来很多年都还会继续吃大锅饭。

“妈你快来看看呗,看陈大娘给你带了啥特产?”包文篮晒得一根烧火棍似的在,龇牙咧嘴。

安然怎么觉着,有点不怀好意呢?

“妈你看这是啥?”

安然见他把袋子藏身后,就探头过去看,谁知一看差点被那一条条青黑的蠕动着的软体动物吓死,那居然是一袋将死未死的泥鳅!

这小王八蛋明明知道她害怕这些东西还故意叫她看,安然想抓他,他已经像泥鳅一样溜走了,还边跑边笑,奸计得逞不要太得意。

安然气得哟,“包!文!篮!你死定了!”

可惜,要论跑,她追不上啊,楼上楼下跑得气喘吁吁,每次眼看着即将要抓住他衣角的时候他就溜了,连续几次她更气了,这小崽子就是故意的!

于是,这一天的603家属们发现,宋所长家那个随时笑眯眯的家属差点被儿子气死了,气得肝疼,整个大院回荡着的都是她的咆哮,无能狂怒。

跑得腿都快断的安然女士,夜里躺床上问:“喂,宋致远,你说咱们养孩子干啥呢?”

嫌命太长,养来气死自己的吗?

闺女再也不是贴心小宝贝了,儿子也变成个小王八蛋了。

宋致远侧身,看着她精致的五官,虽然皮肤是比以前黑了,但人漂亮哪怕再黑也漂亮,很健康的漂亮。“犯不着跟他们生气,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他也发现了,小野好像没以前那么粘他了,以前早就又跳又抱的叫爸爸,今天看见他回来她居然只是开心的叫了声爸爸,然后该干嘛干嘛。

这个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珠穆朗玛峰到四川盆地,也没这么落差的啊,他给自己做了很大一会儿心理建设呢。

孩子们这样的变化,安然想了很久,直到五月劳动节过后才忽然想通。这一天,杨靖为了感谢四人组对他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正好也发了几个月的工资,账赔得差不多了,他打算请四人组的同志们上家里吃顿饭,大家欣然赴约。

虽说他极力要求大家带家属,可谁也没带,安然是不想吓到他们,毕竟宋致远跟秦京河长得太像了,像到她都曾经怀疑这俩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或者有血缘关系啥的,但俩人都是有爹有娘的,她只是无聊的时候开玩笑想过一下下而已。但别人可不一定这么想,到时候看她和秦京河的眼神说不定会变味。

她也不希望自己失去这么优秀一同事,她都想好了,以后她要能当厂长,就让秦京河给她做秘书,专门写文章,想想吧,那么好的文笔,那么渊博的知识,以后还是诺贝利文学奖的得主,她得多大面子啊?

至于孔南风和秦京河怎么不带家属呢?那是俩单身汉。

所以,劳动节后没几天,安然第一次走进了杨靖老大哥的家。

他们租住那附近安然很熟悉,就是自由市场,她每次来买东西都会去坐着妥妥的喝碗冰粉,吃点炸土豆啥的,也吃过羊肉汤,就是没往胡同深处走走,那里原来住着好几百的外来务工人员,或者是青年工人。

胡同很窄,很深,到处都是孩子的哭声叫声,时不时还有骑着自行车进出的年轻人,杨靖家就住在胡同最深处。一个大院子里起码住十来户,他们家的光线稍微好一点,门口支着炉子,正在扑通扑通炖东西,一个小男孩蹲在那儿,看见杨靖叫了声“爸爸”。

“这是犬子,杨小康。”

杨小康很懂礼貌,叫他们“叔叔”“阿姨”,看见他们手里提着的东西眼神一亮,又很快垂眸,“爸爸,我妈去买菜了,我哥出去交废铁。”

孩子居然还在捡废铁,而且是兄弟俩一起捡,攒个几天,攒够几斤就出去交给废品站,能得几角钱。

实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到安然觉着自家那俩可以扔了。

杨家这兄弟俩的事迹,安然以前虽然没见过但耳朵都起老茧了,杨靖老大哥一喝点小酒就要说杨小健和杨小康,说他们多么懂事,多么听话,多么体贴,要不是有俩儿子支撑着,他和妻子不可能坚持到回来,不可能考上纺织厂……翻来覆去就那些车轱辘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