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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蛋居然结婚了, 这个消息安然也挺意外的,其实这年头十七八岁结婚的比比皆是,他二十一才结已经是晚婚了, 但可能是总把他当成跟文篮一样大的孩子, 文篮还屁事不懂的中二少年呢, 他结婚不算,居然老婆都怀孕了。

这种“参照”让她更加觉察出时光的转逝, 也就做几个选择的时间,半生人好像就要过完了。

“你怎么了?”晚上躺上热乎乎的土炕,宋致远舒服得叹口气,作为土生土长的海城人, 他这是第一次体会到土炕的美好。

可妻子, 不像在众人面前表现得那么开心。

安然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高度近视但依然明亮深邃的眼睛,她不得不感慨上天就是会优待某些人。普通人高度近视的眼睛很难有美感, 可他的依然是心灵的窗户。

四十出头的老宋, 其实挺幸福的, 因为他的人生很单纯,一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仿佛都被他身上的结界挡回去, 侵袭不了他一丝一毫,他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醉心科研就行了。

安然话到嘴边, 又没说。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这种人你让他干点技术活他二话不说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但玩心计使阴招那还是算了,白给他增加负担。

“我想把咱妈接到书城跟咱们住,你觉着呢?”

老宋再一次表示这些事情不用问他, 顺便还说了句人话:“妈给我们带了那么多年孩子,是该享享福了。”

安然一乐,“这真是咱们宋大所长能说出来的话?”

这可太难得了吧!这种客气话在别的男人身上那是长着脑子的都会说,可在他,那就是铁树开花,或者太阳打西边出来……再次说明自己对男人的要求真是越来越低了。

老宋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其实他现在年岁渐长,也知道自己在人情往来上确实欠缺的太多,“带孩子这活一般人还真干不了。”他也是带过的,更何况是能跑能跳能自己睡觉的大孩子,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他简直不敢想象。

“对了,咱们房间是不是不够?要不换个房子?”

“不用,文篮寒暑假回来就让他姥姥跟小野睡,顶多半年你闺女也要出去上大学,咱俩就成空巢老人了。”

安然现在想要把母亲接走,主要还是防备宋虹晓,她这个人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一个疯批,无所不用其极,软的硬的都会,搞不好她想要鱼死网破呢?

即使不鱼死网破,把母亲就在阳城,也容易被她抓住把柄,她很擅长抓别人最在意的人或事进行威胁。

在彻底报仇雪恨之前,安然不会允许她用母亲威胁自己。

第二天,吃过早饭,时间还早,下了几天的小雪终于停了,孩子们呼啦啦跑出门,早早的在村口小广场上打起了雪仗。其实并没多少雪,就薄薄的一层,想要打起来得攒一会儿才能攒成球,杀伤力也不行,小野因为是生面孔,一开始大家还让着她,一会儿后见她这个城里孩子也很平易近人,立马就大雪球伺候,打得她嗷嗷叫。

中途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包淑英怕她着凉,让她别去了她还不行,叫嚣着要“报仇”,跟糖妞集结了一班姑娘军,跟文篮为首的男娃娃们,在村口打得不可开交。

安然抽空跟母亲说:“妈,我看陈叔的医馆最近生意挺好,有没有想法去书城开一个分馆呢?”

老两口对视一眼,齐声说:“你咋知道呢?”

安然就笑了,看来他们也是正有此意。陈六福可是未来有名的企业家,不可能偏安一隅的,他开在阳城市的医馆不仅他自个儿坐诊,还把以前下乡时候认识的,市医院县医院退休的好几位名老中医也请来。

好医生就是梧桐树,栽了梧桐树很快引来凤凰……再加上他并非纯粹的以盈利为目的,医药费也收得很便宜,效果又好,来就诊的病人越来越多。

医馆规模已经很大了,树大分枝是必然选择。作为一名成功的企业家,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而书城,就是陈六福的首选目的地。他的医馆在阳城市名声不小,甚至有很多从书城慕名而来的老病人,从商业的角度讲这是有“客户”基础的,经营难度比白手起家轻松多了。

“行,陈叔您要有这个计划,那我就说一个不情之请,我想接我妈上我们那边住段时间,您觉着怎么样?”

子女接父母去养老天经地义,只不过他俩是半路夫妻,安然还是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如果医馆暂时不忙的话,让我妈去住几天,等您到书城开分馆,我妈先把道儿给探熟,成不?”

“我倒是赞成的,就是不知道你妈怎么想。”

包淑英肯定是唯然然之命是从,“行,小野高中最后一个学期了,我去给她做饭,保准让她每天到家就有热饭吃。”

就这么说定,一家几口在小海燕过了个温馨祥和的春节,年初二还去市里看了看严斐一家。

他们以前盖的房子保养维护得很好,也没来得及住多长时间,现在看起来还跟新的一样。院子原本铺的是青石板,现在被严厉安父子俩拆了,刨出一块小小的泥土地。

小野不解,“严斐你刨了做什么呀?”

严斐穿着他爸的旧衣服,虽然还略显宽大,但已经有点长身玉立的样子了,他递过来一个小箩筐,“给我奶奶种花种菜。”

小野的注意力很快被筐子所吸引,里头是七八枚小小的只有拇指头大的红彤彤的小番茄,这个季节居然还挂着青绿色的蒂,红得也非常饱满,能想象到汁水饱满的口感了。

“邻居家种的,送给我们,奶奶喜欢。”他情绪不太高。

安然不管他们孩子怎么玩儿,进屋帮着胡文静和保姆一起做饭,顺便问他们怎么好端端的要把青石板撬开。

胡文静往客厅努嘴,小声说:“他奶奶心情不好,昨天看见邻居送的果子开怀不少,这不,爷俩就说要给她种花种菜,让她开心一点。”

去年的脑溢血后遗症不小,高美兰现在手脚还有点不利索,天天被严斐陪着督促着做康复训练,现在说话倒是恢复正常了,慢慢的也能行走,买个菜啥的,就是不能走快。

做了一辈子雷厉风行走路带风的女强人,现在忽然成了走路都成问题的老太太,她心里落差挺大,情绪一直很低落。

安然看老太太模样,怕是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到时候他们要是回了省城,自己有空还是多去陪陪她吧……带上小野。

明显看见小野的时候,她的笑都要更多些,听胡文静说平时只吃几嘴饭的人,今儿有小野陪着居然吃了半碗多,大家都很高兴。

安然完全能理解高美兰,她觉着她们在工作这一块上是有共同之处的,别的普通干部正常退休后都会有患抑郁症的,更别说她们这种有抱负的曾经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又不是正常退休有心理准备,而是突发疾病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不得不回家养老,一方面是心里的落差,另一方面也是自责。

责怪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没来得及做,没做完,有种壮志未酬的遗憾和不甘。

安然都不敢代入自己,如果是她,真的能做到心平气和接受现实吗?所以,未经他人苦,她也不能劝老太太想开些,只能尽量多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吧,尤其是说说工作上的事儿,随着时间的推移,以老太太的胸怀肯定是能看开的。

顺道回自己阳二钢的家看了看,年纪很大的白白,两年前的某一天跑出家门后再也没有回家,鸡鸭也没养了,这个房子一下子冷清很多。

以后老两口跟着去书城,这房子就没人住了,出租吧有点舍不得,毕竟里头全是他们一家几口的美好回忆。

安然只能找邱雪梅,请她帮忙看着点儿,要是有哪儿漏雨啥的打个电话,他们回来处理。雪梅家小老三跟小野同年参加高考,听说经常出去补课。外头多了一种高考补习班,先是给回城知青补习的,后来知青们该考走的都走了,剩下的是实在考不上的,但高考生每一年都有,就有人建议不如把这个补习班一直办下去,还能挣钱呢。

小野跟着去上了一会儿课,回来说难度还不如八一中学老师讲的,干脆就不去了。

安然也没打算让她在阳城久待,收拾收拾行李,就准备回书城去了。只是临到出发前,发现老宋居然不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小野和文篮出去找了两圈也没找到人。

***

老宋到底去了哪里呢?

他好容易回来一趟,肯定是要去拜访一下以前的老领导,阳二钢胡光墉老书记的。老书记已经退休两年了,现在每天种花养狗,买买菜做做饭,日子过得很清闲,老宋也没久坐,聊了会儿送了点东西就出来了。

老书记家现在住的离市拖拉机厂不远,他想起独臂书记,顺带也想去看一眼……当然,东西送完了,他也想不到再买一份。

心里想着最近的工作,回去以后要给同事们安排一下,四月份他还得出国一趟,因为部委说他和小艾有谈判经验,让他们继续去,再赚一笔外汇。

说实在的,他对钱没兴趣,但石油却是很有的,咱们国家现在穷追猛赶搞建设最缺的就是石油,这次去的还是上次的国家,因为他们还想买点别的,部委的意思是钱不钱的先放一边,关键是让他再换点低价石油回来。

这一去,加上上一次卖的“设备”的维修保养,就得两个月,被杨宝生和邢小林的事搞怕了,老宋现在是真的不敢轻易离开研究所。

他不在,就有妖魔鬼怪出来搞事情。

想着,忽然就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个人,直接一把抱他腿上。

老宋这人有洁癖,养孩子也没治好他的洁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未经同意触碰到他。但低头一看,是个头发黄黄的小女孩,才一米五不到的样子,眼睛小小的,还有点肿,脸色蜡黄蜡黄的……像个小乞丐。

他也不可能一脚踹开。

“放开我。”他冷声说。

小姑娘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寒冷还是害怕,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破破烂烂的秋衣,哭着说:“叔叔救救我,救命。”

老宋一愣,“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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