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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萧母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假清高的女人,以前一个弄堂里住着没办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后来萧家搬走后,几乎就没联系了。忽然有一天,隋懿腆着脸上门来说亲,说是宋致远年纪大了,想给他找个对象,萧若玲挺合适的啥啥啥,萧母当时就没给好脸色。

“后来老妖婆居然有脸去找你家老宋的工厂领导,让一定要把我介绍给他,当时你家老宋还在乡下呢。”萧若玲冷哼一声,她虽然也属于冷美人那一挂,但至少不会用鼻孔看人,隋懿就属于又丑还又穷酸还偏要用鼻孔看人的,着实恶心。

故作清高,其实内里比谁都贪恋权势和金钱。

安然深表同意,她也看不惯隋懿那死妈样,跟谁欠她几百万似的,但她历来坚信不能以貌取人,不能因为长相就轻易否决一个人,“那你再给我讲讲他们家的事呗,你记忆里总不能全是他们家的坏,一点好也没有吧?”

萧若玲眯着眼想了想,“做好事吧,好像还真有一桩,不过,都是我爸妈说的,不一定保真,啊。”

“快说,我就爱听八卦,管它真不真。”

“那时候宋家因为曾在解放前几年收留过一对年轻夫妇,听说是在R军里当卧底,干地下工作的,当年躲在他们家躲过了追捕,解放后受到区里和街道的表扬,街道上才允许他们家继续当小业主,不然多少人都搞公私合营了。”

因为有过“红色”背景,所以街道上也网开一面。

但萧若玲有点不屑地说:“我看着是他们赌对了呗,他们收留人家的时候世界反法西斯同盟都成立一年多了,太平洋战场都出现转折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R军投降是早晚的事儿……那时候谁不想干点对政府投诚的事啊?人家那对夫妇据说是怀着孕的,如果不在他们家耽搁的话,早就上了港城的轮船,早早回瑞士了,人家又不是沽名钓誉的……”

安然一愣,打断道:“什么怀孕夫妻?”

“俩人是归国爱国华侨,他们祖父母辈一直定居在瑞士,当国内处于水深火热的时候毅然决然回国投身抗日救亡事业,卧底在敌方阵营里,提供了很多重要情报……一个是日军驻海城报社的记者,一个好像是专门研究核物理的大学老师,就说这样的人吧,也不是宋学山和隋懿能接触到的,对吧?”

既是华侨,有外国护照保驾护航,又是为当时日军自己的报社工作,再加上一个是大学教师一个是记者,多么体面的身份,一个洗脚的小业主怎么可能接触得到呢?这也是萧家看不惯宋家的原因,总觉着自从有了这层“红色”背景,一家子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作为一名华国人,安然不可能记错,日军投降是1945年,“那对夫妇在宋家避难的时候是哪一年?他们啥时候离开,离开的时候是大着肚子还是已经生下孩子了?”

“我妈说那年我二哥刚出生,是……1943年,不会错,我哥出生后没多久,我们家就搬走了。至于离开的时间,好像谁也没注意,等街坊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没有人看见,那也就是除了宋学山和隋懿,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孩子出生没,如果已经出生的话,孩子生在了哪里?有几个?为了逃命,他们会不会把孩子托付给别人?

不是安然阴谋论,是这样的事在那个年代就是合理的。有舍身为国的英雄,也有愿意把英雄的孩子视如己出养大的普通老百姓,因为一旦英雄父母被捕,R本人为了撬开他们的嘴,什么丧尽天良惨绝人寰的事干不出来呢?

把孩子托付给可信之人,既是父母的本能,也是为了在被严刑逼供的时候少一个把柄——大人可以慷慨赴死,却无法看着婴儿被残杀。

而宋致远的出生年份也是1943年,安然不得不多想,毕竟宋家对宋致远的态度,真的不像亲生父母该有的样子,这压根就是虐待。谁家父母会虐待自己亲生孩子呢?那么好看那么天赋异禀的孩子,有什么理由虐待呢?

所以,安然不得不怀疑,宋致远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如果没有这对夫妻的事,安然还真从来没怀疑过老宋的身世,可现在嘛……总觉着有点什么,尤其是宋明远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宋致远”的时候,不是普通人该有的好奇,不是震惊,而是害怕和惊恐,他到底是知道些什么?

萧若玲一走,安然就在想,要怎么讨这份公道,她拜托萧若玲给她父母打电话问一下,还记得那对抗日救亡工作者的名字吗,瑞士籍的华人,而好巧不巧的,宋明远和老二去前几年定居的地方也是瑞士。

安然曾经问过宋致远,他两个哥哥一开始去留学去的是港城,留学期间应该是没挣到多少钱,但后来去了瑞士以后忽然就摇身一变成为有名的华人富商,涉足的行业也越来越多……在那边没有受到点什么帮助,安然不信。

她就是白手起家的商人,她知道白手起家意味着什么样的艰苦和困难,尤其是两个语言不通的身材矮小的男人在异国他乡,想要凭借自己的能耐白手起家,几乎是不可能的。

安然完全有理由怀疑,宋明远兄弟二人的成功是不是跟当年他们父母帮助过的那对夫妇有关系。

所有线索一股脑冲出来,心里有个猜想呼之欲出,但安然硬生生给它按下去,她觉着在没有证据之前先不能想这些。

夜里睡得不是很安稳,宋致远回来她知道,“回来了?”

男人只是“嗯”一声,随便洗漱一下就欺身过来……这种时候,性可能是一种安慰,不是肉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慰藉,让他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人陪着他,还有人在意他,所以安然虽然没啥想法,但还是配合他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有黑眼圈。没办法,昨晚折腾了两轮,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毕竟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没黑眼圈是不可能的。

安然坐在妆台前擦雪花膏,从镜子里看着他,说:“今天中午我不回家吃了,你也别做了,食堂随便吃点吧。”这半年来她没时间都是他在做,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至少态度还行,值得鼓励。

“嗯。”

安然回头看了一眼,见他紧闭双眼,懒得动弹的样子,什么也没说,给他掖了掖被角就走了。

***

厂里今天还挺热闹,安然刚到门口就发现,大家伙热火朝天的倒腾宿舍呢。

安然一头雾水,“老杨你们干啥呢?”

“那位港城的宋老板说,他愿意买下咱们积压的布料,所有。”

安然一愣,“六十吨?”

“对。”杨靖平时多沉稳个人啊,现在也藏不住的喜上眉梢,高兴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厂长你可太有先见之明了,他说他全要,咱们有多少他都要,而且是比市面上高5%的价格,咱们这一波能直接挣四十万,四十万啊……”

都高兴得语无伦次了他,“他说他的人已经等着了,先腾几间宿舍给他的班底,到时候会租用咱们的场地,把服装制造的活外包给咱们的工人。”

可安然一点也不高兴,甚至是生气,非常生气!

四十万除掉二十万贷款以及利息,也就是十几万而已。对,在以前的东风纺织厂来说,十几万的净利润已经算相当不错了,可安然想的不是这么点苍蝇腿啊,她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贷款生产这么多东西不是为了挣这点小钱!

抢了她准备挣大钱的原料不算,还想租他们场地,用他们的人,搞不好货款也要最后他回款了才能付清……合着就是用东纺的人,用东纺的地,赊着东纺的原材料,赚他宋明远自己的钱?

这他娘的,安然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气过,当她安然是死的啊,杨靖几个老实人昨晚怎么被忽悠的她不管,这厂里没她点头答应,这事就做不成。

“都给我住手。”

杨靖一愣,“小安你说啥?”

安然按捺住不冲他发脾气,毕竟他也是为厂子出路发愁,没坏心没坏心,这么安慰几次之后才能心平气和地说:“我说住手,我不同意把咱们的布料卖给他。”

“为……为啥?”

“原因我待会儿说,让工人都停下,不能再给他搬了。”这么匆忙就要给他们腾地方建裁缝车间,想得美。

杨靖这人有个好处,那就是听安然的话,哪怕是他觉着毫无道理的话,也不会当着工人的面跟她杠,忙叫工人停下,“大家先去休息吧,待会儿会通知大家。”

他连忙追上安然的脚步来到办公室,把门一关才问:“小安这到底咋回事啊,你把他找来不就是为了处理咱们这些积压的成品吗?他昨晚也说了,到时候会有他的人教咱们,手把手把咱们教会,而……”

“而且不收学费对吗?”安然冷笑一声,这个宋明远还真是老狐狸啊,“不收学费,还承诺把咱们的工人教出师,到时候咱们就能独立开服装厂了对吗?”

杨靖脸色讪讪的,宋明远承诺的可不就是这样吗?

安然叹口气,“我知道你们也是为厂子的未来担心,但我真的不会让大家吃亏,你们一直在内地,没接触过他那样的商界老油条,同样的话术换个方式就是为咱们好,给咱们救火,可他宋明远就是一妥妥的资本家,他能安啥好心呢?”不是杨靖几人笨,只怪对手太狡猾。

“我就直说吧,我铆足了劲生产这么多布料出来,不是‘成品’,而是‘原材料’,我要用这些布做服装,直接卖服装,不是卖给国内老百姓,而是外国人。”

刚从隔壁过来的秦京河和孔南风也傻眼了,“卖给外国人?做出口?”

“对,我们一定要出口,这么多布都是我囤积来自己用的,不是给他宋明远做嫁衣的。”自己做出口准备挣上七位数的,他十几万就想撬走。

“可是……咱们……”

“我知道你们想说咱们没技术,没条件,但相信我,我把他请来,就是他能给我们提供一切我们没有的东西,技术、设备、资金和销路。”安然嘴角含笑,宋明远想大鱼吃小鱼玩资本割韭菜那一套,她安然就要做那条让他下不了嘴的“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