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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在县里忙得飞起的时候, 黄柔母女俩在崔家乐不思蜀。

她们又回到了未结婚前的生活状态,黄柔每天给家里做做饭,喂喂猪鸡鹅, 幺妹则屋里屋外村口村尾漫山遍野的玩儿, 都快玩疯了!

邱老寿星院里当年那株让雷劈死的大槐树, 又重新发芽了, 经过一整个夏天丰沛雨水的灌溉,现在看着有两米多高,翠绿的叶子,勃勃的生机,就像受伤后重新站起来的青年,肩负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使命。

幺妹和春芽可喜欢去玩儿啦!

反正邱家早已烧成一片废墟, 黑漆漆的焦土总觉着不吉利,邱家请阴阳先生来算过,说这片焦土已经不适合盖房居住, 不然对子孙后代不利……吓得邱家人连地皮也不敢要了, 闹着生产队给他们重新批块地盖房子。

可生产队的全体社员都不同意啊,凭啥把大家种粮食的地给他们家?他们家每年给全队补粮食吗?不补那行, 自个儿开去,反正牛屎沟最不缺的就是荒山!

去年, 流离失所的邱家人无奈在村尾后山腰上开了八分地出来,兄弟几家合力盖了几间茅草房。虽然离人口集中地远了些, 可它安静啊!他们在屋里院里说个啥,再也没人能听见啦!

而那片邱家焦土地,则成了村里孩子的除村口老槐树外另一片乐土。幺妹和春芽背着已经会蹒跚学步的小彩鱼,去那儿跟大部队汇合,玩过家家。

有农闲的大人, 也会坐在新发的槐树苗下,跟她们有句没句的闲聊着。当然,作为牛屎沟的第一风云大户,崔家的事儿,是所有社员都关心的。

“你春月姐姐在北京,每月往家寄多钱呐?”有女人问。

幺妹摇头,“我不知道鸭。”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爷每个月都往家里拿钱回来,你没看见?”

“没看见,婶婶你看见了吗?”

女人讪讪的,哪能让她看见啊,她也是欺负孩子小,故意拿话套她呢。可作为一只聪明的地精宝宝,幺妹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吗?

其他的都好商量,反正问钱就是我不知道,我家很穷,没钱。

女人也不气馁,继续问:“那你友娣姐姐还去北京不?”

“去呀,她要去学厨师呢,以后给我们做好吃哒!”幺妹挺挺小胸脯,这可是让她非常自豪,非常得意的事,全班小朋友都没有这样厉害的姐姐,只有她有哦!

女人双眼冒光,“那得花不少钱吧,你奶能同意?”

幺妹摇头,“我不知道花多少钱,但我奶最支持我们读书学东西啦。”

崔老太常挂嘴边的话就是——“技多不压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反正只要是能帮她们在以后找到一份好工作的技能,那该学就得学。

女人撇撇嘴,“不就几个丫头片子嘛,以后还不是嫁出去的白眼狼,至于这么……”

幺妹睁着貌似懵懂的大眼睛,“那婶婶也是嫁出去的白眼狼吗?”

女人被她问得尴尬的笑笑,赶紧溜了溜了。对这个小福星,她可不敢得罪。

在不远处围观一会儿的顾老太,这才捋了捋头发,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幺妹吃过饭没?走,上家去,奶奶给你罐头吃,你不是爱吃那个嘛?”

幺妹摇摇头,她记着奶奶教的,顾奶奶骂了妈妈,不能让她轻易得到原谅,不然以后她还会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虽然,她可喜欢吃罐头啦。

“是橘子的哟,那橘子瓣儿可大啦。”

幺妹咽了口口水,“我还是在我奶奶家叭。”

顾老太被“我奶奶”堵得气结,小丫头分得清着呢,老崔家是“我家”,顾家就是“叔叔家”,她有心想要教她纠正过来,可崔家盯得紧,毕竟,她是崔家骨肉,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能因为随娘改嫁就把血缘关系也改了呀。

别家随娘改嫁的孩子改姓啥的也不少,可人家那是女人不硬气,得跟着男人讨生活,可黄柔不一样呀,她是正经公派老师,有套房子……反倒是老三,还得寄人篱下看她们脸色。

此时的顾老太,恨不得拍着大腿后悔,早知道就把儿子的房子留给他了,至少现在硬气啊!

“那奶奶下午带你去公社,给你买身新衣服怎么样?快跟奶奶回家去,啊。”

幺妹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我不去啦,奶奶你快去叭。”她对穿的好像没那么渴望了现在,她只想玩儿,超好玩的过家家在等着她呢!

小丫头头也不回的加入过家家队伍中,顾老太长吁短叹的走了。连闺女都哄不回去,那当娘的更不用想咯,别人家的儿媳妇都是在婆家忙进忙出,他们家的倒好,在前婆家其乐融融乐不思蜀。

张秋兰在地上立两根树杈就是门,这头是医院,外头是马路。幺妹和春芽是一对带“女儿”去看病的“夫妻”,她们牵着手脚乱甩完全不受控制的小彩鱼,急急忙忙来到“医院”门口。

“大夫,给我们女儿打一针吧。”

“张大夫”假模假样推了推眼镜,“孩子怎么啦,是不是发烧了呀?”

春芽抢着说:“她不听话,要打屁股针!”因为平时奶奶就是这么吓唬小彩鱼的。

可小彩鱼是个聪明丫头,知道看人下菜碟,两个姐姐她才不怕呢,使出吃奶的力气挣开“父母”的钳制,踉踉跄跄四处乱跑,把一个小型集贸市场给撞得东倒西歪,其他小孩急了,“幺妹春芽快管管你家孩子!”

“你们怎么当爸爸妈妈的呀?”

“管不住孩子,下次不要你们玩儿啦!”

这是全村小伙伴一起玩儿的游戏,是儿童交际的重要方式,平时幺妹不回来的时候春芽都不来玩儿,因为还是有人会叫她“小结巴”,她忍不住会揍她们。

一揍,晚上保准有家长找上门,奶奶就要教训她。一来二去,她也懒得跟这群告嘴精玩了。现在啊,她是为了不让幺妹失望才来玩的,而小彩鱼居然敢破坏幺妹的玩耍大计,春芽那小暴脾气,冲上去就要拽小彩鱼。

抓住先狠狠的揍一顿,不给她米糊糊吃,哼!

小彩鱼为了躲她的“魔爪”,不管不顾就往前扑,“噗通”一声,跳进一个水塘里。

“幺妹你家小七妹掉粪坑里啦!”

“耶耶耶,崔家小七进粪坑啦!”

那原本是邱家的茅坑,挖得又深又大,成年人进去都能淹到胸口的池子,因为没人住后粪坑也荒废了,前几天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集满了一池子的水。

雨水和粪坑残留的那啥混在一起,又馊又臭,整个院里就跟臭鸡蛋爆炸似的,所有人一面笑,一面捂鼻子,“幺妹你家小七妹好臭呀!”

春芽去拉小彩鱼,准备将她救出来,结果她不仅不愿上来,还在粪水里扑腾起来,洗澡似的,从这头游到那头,又从那头游过来,龇牙咧嘴……太高兴啦!

幺妹不止捂鼻子,她还要捂脸,无法直视啊,太丢人啦!堂堂小地精的脸面啊,都让她丢光啦!

关键这小丫头吧,她还乐不思蜀,两个姐姐都没法将她拉上来,春芽气哼哼的,捡起一根树杈就想揍她。幸好早有孩子大叫着“你家小七妹跳粪坑洗澡”,跑遍整个村,把正在自留地附近讨猪草的友娣和春晖叫回来。

四个姐姐合力,围追堵截,才把小彩鱼……哦不,小臭鱼给拽上来。

谁也不愿抱她,只能死狗似的拖着她,在她一步三回头的不舍里,将臭鱼弄到坝塘边去。七月份的坝塘正处于蓄水期,一池子满满的清澈的河水,微风袭来,凉爽得不要不要的。

可这凉风却把臭味带得更远了,不出十分钟,整个生产队都知道老崔家小七妹跳粪坑洗澡的“丑闻”啦!友娣真是讨厌死小彩鱼了,她这一身粪臭衣裳,她可不要帮她洗。

几个人把她拖到坝尾,将也不脱衣服裤子,直接扔水里泡,“不洗干净不许上来,不要你了啊。”

“要要,集集……&@$#$!&^0^……”

她本来长得像刘惠,脸比较长,可胜在皮肤白,虽然是单眼皮,也比一般孩子好看,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几个姐姐,姐姐们哪有不心软的?

“行行行,要你,但得洗干净。”

于是,小丫头就坐在浅水处,“啪啪啪”的拍起水来,四溅的臭水花儿,吓得几个姐姐四处逃命。

幺妹看着,实在是心痒痒,她也好想下河洗澡呀!这么热的天,整个坝塘里都是泡的孩子,横七竖八“飘”着的,因为没穿裤衩躲水里的,不知羞遛着鸟打水仗的……反正男娃女娃都有。

她太想洗澡啦!

春晖早洞悉她的小心思,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妹不许下河,奶奶和四婶说的。”

“我,我就,就洗一个小小的澡,非常小的,你看,姐姐我身上好脏呀,都能搓出汗卷子啦。”她非常努力的,想要搓出一个小汗卷给她看。

可她昨晚才洗的澡,干净着呢,皮肤搓红了也没能证明自个儿。

她嘟了嘟嘴,“姐姐~”

春晖可受不了她的撒娇,赶紧转过头去,“不行就是不行,你实在想洗的话,我们拿个盆,给你放河边洗吧?”

友娣赶紧跑回家拿大盆,正好可以给臭鱼洗她的臭衣服。

这年代的大盆只有铝盆和木盆,可铝的太贵了,一般人家都用不起,木盆用的倒是不少。

崔家的木盆大得能躺下一个小孩,是王二妹带来的嫁妆,但老崔家实在是太穷了,没办法分开洗,只能全家女人孩子公用,男人们随便用凉水冲冲……春晖春月有多大,盆的年纪就有多大。

经年累月被水泡,木头发胀,甚至腐坏,死沉死沉的。友娣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抬到河边,兜里还揣了一块核桃大的肥皂星子。在这年头,肥皂可是稀罕货,没票买不到,多亏崔家在外头工作的人多,比别人家能多两块,其他人家没票的就只能花高价去黑市买,或者用皂荚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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