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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绿真心头一痛,当年砍它的人也太坏了吧,还不如直接砍断的好,就这么不死不活的拖着,让人类和别的植物嘲笑它,活得一点儿尊严也没有。

她心疼的抚摸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可魂却没了,活死树啊。“我知道爷爷你已经不疼啦,也听不见我说话,我好想为你做点什么事呀。”

“大灾就要降临咯,赶紧跑咯!”

“爷爷你今年多大年纪啦?让我猜猜,嗯,从创口年轮看应该是七八十年了吧,至少?”

“大灾就要降临咯,赶紧跑咯!”

幺妹挫败,无论她说什么,它的回答永远只有那么一句。她真的很想听听它说话,也不知道自己的地精灵力对它有用没,干脆用手掌往它创口上注入一点吧。

也不敢消耗太多来之不易的能量,她慢悠悠的注,一面注一面想,待会儿的砂锅菜要调个什么样的蘸料?香油的?还是糊辣椒面的?嗯,不管什么样的,香菜小葱蒜泥肯定是要有的,再放几粒花椒,哇哇哇,口水已经不受控制啦!

“谢谢你。”

“嗯?”幺妹一愣,“谁在跟我说话?”

“是我,我说谢谢你啊,小姑娘。”原来是那棵老拐柳,她眼睛一亮,惊喜地问:“爷爷你好啦?爷爷你能说话了吗?”

一定是的,连声音都清晰了好多呢!

“浑浑噩噩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一天这么舒坦过。”老拐柳的声音,从醉汉变成了很正经的中年人一样。

幺妹把手收回来,看了看手把掌,地精灵力这么神奇?不止能给它们防虫,还能治精神病?是的,她认定它就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像思齐哥哥一样。

老拐柳顿了顿,叹息着说:“顶多三天,大灾就要降临,小姑娘你能跑还是跑吧。”

“什么大灾?”

老拐柳看向远方某个方向,“山摇地动,天塌地陷,除了草木,人畜不生。”

幺妹大惊,这可真是大灾啊!

“爷爷能不能具体说一下,是哪个地方?”

老拐柳指指西南边。

幺妹在心里迅速的划拉出大河口的地图来,忽然惊诧道:“那儿不是牛屎沟吗?”

老拐柳摇头:“我不知道那个村子叫什么,贪心的人太多,终究会毁了大自然。”

幺妹紧张得鼻尖冒汗,“是,是真的吗爷爷?真的是牛屎沟?那是我的家呀,我的爷爷奶奶伯伯伯娘姐姐妹妹都在牛屎沟……”而且,不止她的家人,其他人也是别人的家人。

老拐柳听见,回头看着她。

那是一种悲悯。

“我混沌这么多年,早已参透天机,但有些话不可说,快让你的家人离开吧。”

“离开?”幺妹一愣,能去哪儿呢?

莫非是进城?要是城里也发生“山摇地动,天塌地陷”呢?

“那爷爷能不能告诉我,大灾会不会波及别的地方?这场大灾,是地震吗?”她记得报纸上说的河北地震就是这样的描述,一夜之间家园全毁了。

可老拐柳已经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他苍老的眼角,流下了两滴浑浊的泪水。

这是植物对人类的悲悯。

崔绿真知道,它不会再说了,再说就是泄露天机。

高元珍开开心心的哼着小曲儿摘菜,忽然听侄女说要回家,忙紧张的问:“怎么啦?是哪儿不舒服吗?”

幺妹摇头,她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回到牛屎沟去!

“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过几天雨停了再出山吧?”

幺妹很坚决,“对不起姨妈,我下次会再来的。”

高元珍看她小人儿一副大人表情,非常凝重,也就不好再挽留,赶紧回家叫丈夫送她出去。

王满银也是很诧异,“这雨停不下来,等过几天怎么样?”

崔绿真急得手心冒汗,牛屎沟住着的是她最爱的人,老拐柳说最迟三天之内就会发生地震,哪怕晚一秒钟都有可能酿成终生遗憾。

“叔叔快送我回牛屎沟去,我真的很急。”她红着眼睛说。

这可把两口子吓坏了,幺妹从小乖巧不哭不闹,红眼圈还是他们第一次见。两口子背上娃娃送她出门,因为雨下得太大,拖拉机和自行车都出不了山,他们只能在泥泞的山路上摸爬滚打。

一路上,他们听幺妹说牛屎沟要地震,也震惊了。

毕竟,石兰省虽然山高路远,可很少会地震。

“要是地震的话,那肯定不止一个地方,咱们李家沟是不是也……”

幺妹很肯定的摇头,“李家沟是安全的。”

她知道,地震的原理是地壳板块运动,一旦发生,规模都会非常庞大,震源范围至少是几个县市。可老拐柳说的,应该不是常规地震,很有可能是陷落地震,或者人工诱发地震,范围不大。

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雨太大了,姨妈你们快回家吧,我认路。”

高元珍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没事,我们也去看看。”两个孩子被蓑衣盖着,趴在他们肩头。

幺妹一想也是,姨妈和叔叔脑袋灵,跟着去说不定还能出点主意,她怕自己太紧张会把什么给忘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和害怕,比当年被黄鼠狼抓走还害怕。

毕竟,那只是她一个人的命,可现在却是全村人的命。

三个小时后,淋成落汤鸡的五人,终于跌跌撞撞来到牛屎沟村口。

雨幕里的牛屎沟,宁静而祥和,一点钟不到,家家户户上空炊烟袅袅,有还没吃饭正在做饭的,有已经吃过饭正在煮猪食的。农村人都觉着煮熟的猪食比生猪食更有营养,猪吃了能长得更快更肥。

可他们绝对想不到,岁月静好旁,是一头怪兽在等着,随时有可能将他们撕得粉身碎骨,片甲不留。

“下着雨,绿真咋回来了?”顾老太出门倒煤灰,看见她很奇怪,怎么几个人的神情不太好的样子?

再看老三和她妈没跟着,反倒是她姨妈,顾老太忽然冒出一个不祥的预感,“是不是你爸妈咋了?”

幺妹摇头,“奶奶,我们没事,要地震了,你们快收拾东西,赶紧出山。”

顾老太不仅不当真,还笑着说:“啥地震嘞,咱们牛屎沟没地震,赶紧进来换衣服。”说着就要去抱小落汤鸡高玉强。

幺妹急了,跺着脚说:“是真的要地震了奶奶!”

顾老太抱着高玉强亲了两口,“行行行,赶紧进屋来,想吃啥,奶给你做。”

还是一副把她当小孩话的模样,反正就是不信呗。不是顾老太麻痹大意,就是整个牛屎沟,随便找个老人告诉他们,人说不定还把她当大傻子看呢!

崔绿真急得不行,扔下她,咚咚咚就往崔家跑。

老崔家,已经吃过中午饭,大伯和大伯娘在屋里睡觉,奶奶正在屋檐下坐着搓麻绳。檐下搁着几只铁皮洋桶,正在接瓦沟里低落下来的雨水。

年逾六旬的崔老太头发黑多白少,这几年儿子儿媳们一个个出息了,她操心事不多,再加老头儿也退休回来,分居多年的老两口终于能在一个屋里生活了,仿佛连人也年轻不少。

“奶奶。”

崔老太以为自个儿看错了,忙揉揉眼睛,“呀,你怎么回来了?”

崔绿真一个箭步冲过去,嗅了嗅鼻子,打量着院里的植物们,牛卵树正打呼噜,栗子树也在睁只眼闭只眼,迷迷糊糊,谁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听见她的声音,大黑猫从屋檐下伸头看了一眼,闲庭漫步走过来,挨着她的腿挠痒痒似的蹭了一会儿,“喵——”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熟悉。这让崔绿真不禁怀疑,莫非老拐柳说错了?如果真要地震,动植物们应该是最敏感的呀,因为有地震波,它们能提前感觉到,不可能还这么悠哉悠哉。

她那句“要地震了”就忍在嗓子眼里,“奶,我肚子饿。”

崔老太赶紧放下搓了一半的麻绳,“哎哟,我去给你热饭。”

正说着,王满银一家四口也进来,跟从泥水里捞出来一样,黄泥浆子糊一身,这可吓坏崔老太了,惊声问:“这是咋了?”

赶紧喊崔建国和刘惠起来,给他们找身干净衣裳换换,就连小猴子和小明明,也换上小彩鱼的衣服,冷得直打喷嚏。

崔老太热饭,刘惠从灶膛里夹一盆火炭放堂屋给他们烤着,“小明明别是冻感冒了吧?我去找药。”

自从和黄柔认了姐妹,高元珍也来过几次崔家,不说别的,就是冲她手里那么大个挣钱的罐头加工厂,她也得待她客客气气的。更何况,高家这俩儿子,可是她盼星星盼月亮都想要的“带把儿”的啊!

快四十岁的刘惠总觉着,跟她差不多大的高元珍都能生,她肯定也还有机会,抱抱她的儿子,说不定就沾了她的喜气呢?每次一见面,她都是抢着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