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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地精的灵力护体, 黄柔和孩子一切皆好,本来只需住三天就能出院,可因为独立卫浴还没晾好, 一直住满一个星期, 才搬回家去。

女儿还看不出像谁, 取名小汤圆, 因为她粉粉嫩嫩圆溜溜的,才三四天就会无意识的笑,当真跟汤圆团子似的惹人爱,大名随崔绿真,叫顾婉真。

儿子像顾学章更多,身子长长, 脑袋也是偏长的橄榄球似的,小名就叫小橄榄,大名顾明禛, 也有从崔绿真之意。

顾老太识字不多, 顾学章教了她好几遍也没学会写俩娃的名字,急得埋怨儿子取名咋这么复杂, 别人家取的猫蛋狗蛋粪堆多简单呐,叫着也顺口。

嘴上埋怨着, 心里却喜欢得宝贝疙瘩似的,恨不得一只手抱一个, 整天心肝宝贝的管他们听不听得懂的叫。崔老太本来也挺喜欢这俩孩子的,可看顾老太当着绿真的面左一口“宝贝”右一口“乖乖”的叫,她这心里渐渐不是滋味了。

总觉着,她的宝贝绿真被人冷落了。

呸呸呸!她立马打自己两个嘴巴子,我崔家的孙女跟她姓顾的啥关系, 不需要她来疼!只要有她崔老太在的一天,绿真就有人疼一天!

可她完全多虑了,崔绿真已经不是当年三岁半的小娃娃了,她有自己的朋友,有那么多没看过的书,还有那么多小钱钱要挣,最近又忙着跟爸爸学开车……她的世界自由而广阔,丰富而绚丽,还真没时间想大人的弯弯道道。

当然,她能不想,也是爸爸妈妈始终坚持公平第一,甚至崔绿真第一原则,从来不使唤她给弟弟妹妹洗尿布喂奶啥的,如果她有事喊妈妈,而弟弟妹妹也同时哭了的时候,妈妈都是毫不犹豫的第一时间先答应她,问她什么事。

顾奶奶问妈妈晚上想吃啥她去买菜,妈妈没啥特别想吃的,可她记得交代给绿真买几斤橘子,给绿真买个好南瓜,给绿真买……反正,就跟没怀孕前一样,首先想到的都是她。

这种自然而然的,并非刻意做出来的“绿真优先”原则,给她一种真正的被重视的安全感,所以,她不用再刻意去比较爸爸妈妈对她和弟弟妹妹有没有一样。

就算多爱他们一点儿,她也能原谅哒!

况且,现在还有另一个困扰她的问题——外公为什么突然给妈妈打电话?她让黄卫红哥哥留意了,自从那天之后,外公再也没有打来过,如果有,他一定会问清楚号码的。

而作为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她心里虽然有许许多多的问号,崔绿真依然不能主动问妈妈,怕勾起妈妈的伤心事。她就自己慢慢的,旁敲侧击问爸爸,通过几天收集的信息,她知道自己的外公曾经是一名高官,很高很高的那种,比她所有见过的伯伯们都高,因为贪污受贿被判无期徒刑,一直关押在北京郊外的汉城监狱。

当然,再多的,爸爸也就不知道啦。在爷爷奶奶心里,她的“外公”还在北京当教授呢。

崔绿真叹口气,她知道这个数额的贪污……真的很大,比天文数字还大,没判死刑是念在他有功劳在身,认罪态度又不错,主动把所有贪污赃款和赃物都如数退还的份上。

无期徒刑是仅次于死刑的刑罚,刑期不定,就是老百姓理解的“关到死为止”,除非遇到中途死亡的情况,否则不能少于十三年。

在汉城监狱里关一辈子,直到死,这是大贪污犯的归宿,毫无疑问,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刚开始那半年,黄柔还会去探视,半年后她自个儿也参加知识青年下乡来了,“父亲”也就跟那座监狱一样,成为她不愿提及的伤痛。

所以,骤然听到父亲打电话来,她惊讶得连肚子都发动了!

所有人都以为,黄父的电话是从监狱里打出来的。毕竟,他年纪大了,听声音又生着病,会不会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监狱同意他打电话来?

虽然没见过外公,可绿真像普通孩子一样,对亲戚总是充满好奇和感激。“爸爸,你打个电话去监狱问问吧,是不是外公生病啦?我们可以给他汇钱看病吗?”

这可正中顾学章心事,虽然妻子从不提及这位“父亲”,可他知道,做儿女的怎么可能不挂念父母?文革期间是不敢挂念,自身难保,现在日子好过了,她一定也想孝顺他的。

可人在监狱里,又是这么山南海北的,想要帮她了却一桩心事,也不是那么容易。

第二天到单位,他主动找到老书记,请他帮忙问问汉城监狱电话号码。可过了三天,老书记给了他三个号码,只有一个能打通,接电话的确实是汉城监狱,但对方说不能向外透露在押犯人情况。

这确实是工作纪律,顾学章为难了,如果不认识里头的监狱长或者副监狱长的话,普通工作人员譬如监狱警察、后勤人员都不可能告诉他……或许,连他们都不知道黄父的情况。

现在唯一有可能有这方面人脉的,就是杨旅长和他的女婿。当然,杨旅长现在已经享受师长待遇,应该叫杨师长才对。当年他就是因为黄父的原因才反对他跟阿柔在一起的,现在让他帮忙打听黄父的事儿,他也不一定乐意。

让人意外的是,杨师长非常爽快的应下了,让他过两天等电话。

***

新生儿到家,总免不了鸡飞狗跳,尤其是一齐到家两个,光哭声,那杀伤力,连后头皮革厂里的工人都能听见。苏强东和黄卫红一听见双胞胎哭声,就下意识想要找棉花球堵耳朵。

以至于幺妹推开工厂大门进来,他们都没听见。

“卫红哥哥,你不是要回家吗?”他平时都是二十四小时守电话,今儿家里有事要回去,所以让苏强东来换他。

黄卫红两只耳朵堵得严严的,几乎是密不透风,手脚还不由自主的晃来晃去,嘴巴里哼哼着啥,一副“二流子”模样。

果然,走近一听,他正在哼的就是温柔婉转的“小城故事多”,俗称的“靡靡之音”“黄色歌曲”。

幺妹惊讶得张大了嘴,“哥哥你居然听黄……歌曲!”

“嘘!”黄卫红拿下棉花球,提出录音机,“要听吗你?”

幺妹猛点头。这位叫邓丽君的女歌星,在年轻人里可受欢迎啦!他们市一中有几百个她的小粉丝呢,那样温柔婉转的声音,充满诗情画意和绵绵情意的歌词,让听惯了革命歌曲的少男少女们心潮荡漾。

当然,电视上是听不到的,想要听这样的“黄色歌曲”只有两个方式——要么买翻录磁带,要么偷听敌台。

菲菲有一盘翻录的磁带,她已经跟着听过好几次了,可上头的歌曲只有三首,每一首都让她们翻来覆去重复又重复的听了无数次。黄卫红把她叫进屋里,拧开收音机,换了几个方向,支楞起天线,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会儿,里头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过,唱的不是她们听过的,而是另外一首。

“还没听过吧?”黄卫红得意的哼了一声,“这可是邓歌星的新歌,刚发行的,咱们国家还没几个听过的。”

崔绿真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子居然偷听敌台!敌台啊!这真是太过分了,这下让她发现了不听俩小时才够本嘞!两个人差点为收音机抢起来。

这年代的年轻人们,不止他们,就是像李思齐那样的运动员也都爱听这种焕然一新的歌曲,甚至民间有流传“白天听老邓,晚上听小邓”的说法,思想可真是够解放的。

俩人年纪相近,又都是活泼好动的性格,如痴如醉的听一会儿,又鼓捣着搞出别的“敌台”来,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声音调到最小。

“停停停,卫红哥哥听这儿。”幺妹让他赶紧停下来,只见收音机里传来女主持人略微奇怪的普通话口音:“最大一起冤案……刘少奇追悼大会在北京隆重旅行……”

这些拨乱反正的消息,幺妹早已经被新闻联播和报纸上看过了,但她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很想听听“敌台”同志是怎么评论这个事的。可惜女播音员只是念了个新闻梗概,又转到下一条:“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副院长彭加木率队进入罗布泊考察,为寻找水源独自进入沙漠,至今未归队……已动用大批部队进入罗布泊地区地毯式搜索,至今仍未……”

幺妹一愣,这新闻她可没看过,看黄卫红又想调回“黄色歌曲”上去,忙道:“哥哥等一下。”

“这有啥好听的,你每天看报纸不也能……”

“这不一样嘛。”她现在才知道,这位叫“彭加木”的科学家,居然在罗布泊失踪了!罗布泊她在书上看过,可是无人区呢,周围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一个人走丢的话,不知道得多危险呢。

然而,报道里也没提具体的细节,她明天得去问问曹宝骏,他们家换了外国电视机,能收看到外国电视台,不知道对这件事又是怎么报道的。

“下面请欣赏著名诗人流沙河的《理想》:理想被玷污了,不必怨恨那是妖魔在考验你的坚贞,理想被扒窃了,不必哭泣快去找回来……”【1】播音员的声音哀婉极了,颇有股催人泪下的感染力。

这首诗是流沙河在被平反后写的非常有名的诗歌,外头还没流行的时候,大河诗社就已经拿到了一份诗人的亲笔手稿,陈静和其他几位年轻人一天要朗诵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是饱含深情和泪水,甚至有时还会自编自导吟唱出口,有时情绪来了诵着诵着就嚎啕大哭。

崔绿真虽然无法跟他们一样感同身受,但她也能理解。

黄卫红一直知道这个小妹妹是个非常感性和爱读书的,没想到听个敌台她都能这么投入,“不就一首诗嘛,你妈她们不也会写……”

正说着,顾学章推门进来,吓得他一把将收音机揣进怀里,信号一下没了,哀婉的朗诵声时断时续。他一张脸憋得通红,紧张不已:“顾……顾叔叔,我……我不是……”

顾学章皱眉,对“白天听老邓,晚上听小邓”的民间打趣也不陌生,只是没想到居然发生在他厂子里,而且闺女还参与了。

他冷声道:“快回去吧,以后别在白天听。”

黄卫红一愣,瞬间又是一喜,“好嘞!”龇牙咧嘴藏好他的宝贝,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崔绿真实在是好奇,“爸爸,咱们真有一位科学家在罗布泊失踪了吗?”

顾学章一愣,“刚听见的?”

“嗯呐,为什么咱们不能收听敌台呀?我觉着兼收并蓄挺好的,多听听各方不同的声音……嘿嘿。”她吐了吐舌头,知道爸爸不喜欢谈这类问题,赶忙转回正题,“爸爸,科学家真的失踪了吗?会不会是被外星人接走了呀?”

顾学章“噗嗤”一乐,什么外星人,只有她这样的小娃娃才信,现在行业内流传的说法都是苏联和美国,觉着是这两个“敌国”给接走或者绑架走的。毕竟这位科学家手里掌握着许多非常重要的一手信息,以及科研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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