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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留下的叛军尸体最多,可见便是来援与城中将士突围之处,只是他们来的太晚,却?只有满地马蹄与零星的重?伤叛军倒地呻吟,其余的却?都?不见踪迹。

恰在此时,却?听城头?之上有人呼喊:“来者可是魏王世子所部?”

李天荣听得微怔,却?不迟疑,应声道:“正是。”

城头?上霎时间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再细看他们的铠甲、军旗与叛军迥然不同,认定无误之后,终于开了城门。

“世子来了,顺州城内十数万军民得活矣!”

“早就听闻魏王世子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天荣刚一进城,腰就弯了下去?。

没办法,任谁头?顶上被扣了这么?多顶高帽,都?没法儿再直起腰来了。

那边高帽子还在一顶一顶的往他头?上扣,李天荣一边礼貌寒暄着,一边打开了李峤留给他的信。

很短的一封信,措辞也很直接。

“我将行,无力继续戍守顺州,又忧心叛贼迁怒城中军民屠城,听闻魏王雅量非凡,宽仁待下,魏王世子更乃当时少有之贤才,爱民如子,故而以顺州相托……”

“我与君同为本朝效命,虽无深交,亦有同情,匡扶社稷,力挽河山,何言辛苦?今日但将顺州百姓托付于世子之手,万望世子勿要负我朝黎庶!”

李天荣:“……”

李天荣:“?????”

李天荣:( ̄~ ̄;)

啊这……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来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走??

叛军只是被打散,并?未彻底败退,李峤走?了,他后脚也走?了,叛军要真是拿顺州城内的军民泄愤怎么?办?

这锅不全扣他头?上了?

再则,即便不考虑舆论声望,李天荣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可要是不走?……

他头?疼不已?——这可是个烂摊子啊!

李峤在这儿跟叛军打了这么?久,顺州城凋敝的不像话,继续以此作?为根据点对叛军作?战,就要考虑粮草后勤——这还只是军事层面上的难处呢!

从政治上来看,顺州距离朝廷所在太近了。

他驻扎于此,就相当于在魏王经营势力之外捡了一只皮鞋,虽然鞋质量很不错,但是离魏王的势力范围远啊!

而常言讲远香近臭,从前与朝廷离得远也就罢了,现?在距离拉近,也就意味着双方很容易产生摩擦,甚至于往阴暗处想?一想?,等他把几乎被打成烂棉花的顺州调理好了,朝廷再把这儿收回去?怎么?办?

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可是……

看着城内一张张写满央求的面孔和那一双双饱含希冀的眼睛,李天荣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幕僚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低声道:“世子,慈不掌兵啊……”

李天荣暗叹口气,脸上神色倒很平静:“传令大军入城驻扎吧!”

……

邬二郎与邬翠翠在一处等待消息,兄妹二人皆是坐立不安。

如是过了一个时辰,却?听外边留守于此地的士兵频频走?动起来。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忐忑,邬二郎出门去?问,却?听对方道:“长史临行前与我等有约,一个时辰之后出发东去?会合……”

邬二郎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追问道:“那李峤李将军呢?”

那士兵道:“这个长史便不曾提及了。”

邬翠翠在军帐内听闻这动静,也坐不住了,邬二郎一眼便看出她心思,板着脸道:“你?在这儿等着,不要胡乱走?动,我与他们同行,前去?探个究竟!”

邬翠翠心知自己与之同行只会拖慢行程,饶是心急如焚,也点头?应了。

那边厢,李世民与李峤疾行许久,脱离险境之后,终于放慢速度,让士卒暂且修整。

也是等待先前留于别处的那群人追上来与之会合。

李世民语重?心长道:“事到?如今,义弟该早做决断了。是随我同去?,还是西归?无论你?如何抉择,我都?毫无异议。”

李峤却?笑道:“这个问题,早在兄长还没有到?顺州去?的时候,我便考虑过去?了。”

说完,他勒住缰绳,调转马头?,转向跟随自己许久的士卒们,将自己临行前天子的交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群情激奋。

相较之下,李峤反而神色自若:“今日之事,是天子有负李峤,而非李峤有负天子,至此君臣之恩断绝,李峤此后再非本朝之臣!”

他环视一周,扬声道:“我与诸位并?肩作?战多日,视尔等如手足,今日自去?将军之号,追随我兄长东去?,却?也不愿牵连诸位前程。若你?们无意同行,尽可以自行离去?,也算了全了我们同袍一场的情谊!”

众将士缄默几瞬,齐齐道:“将军视我等如腹心,愿为将军效死?!”

李峤道:“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将军了……”

李世民却?笑道:“嗳,到?了我那儿,还是要做将军的嘛,难道还要我专门为你?另设个官职不成!”

李峤听罢,也不禁失笑。

邬二郎与李世民麾下的一干扈从骑马赶来,耳朵里听了几句尾巴,心下已?经大感不妙,拥马近前,客气的同李世民致意之后,又看向李峤:“妹婿可否与我换个地方说话?”

李峤道:“我无事不可对兄长言说。”

邬二郎遂道:“我知道妹婿非池中物,能离开朝廷,另谋他处,也是好事,翠翠此时就在平城,让她与你?一道离开吧……”

李峤不答反问:“我留下的那三千骑兵呢?”

邬二郎为之哑然,片刻之后,终于不无羞愧的开了口,将当日陪都?之变说与他听。

李峤沉默几瞬后,终于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邬二郎小心翼翼道:“翠翠她……”

李峤看出了他的胆怯与不安,主?动开口道:“我并?不恨她,能保全陪都?官民无恙,也是黎庶之幸。”

邬二郎神色一松。

哪知道却?又听李峤道:“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说:“当日我与她的结合,是双方各取所需,邬家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邬家。而邬夫人教?导我许多,是我良师,今日之事,恩怨相抵,自此互不相干,便也算是我还了邬夫人的恩情了。”

邬二郎如遭雷击,面白如纸。

李峤取出匕首,割断了佩刀上的那枚络子,递还到?邬二郎手上:“这是临行前,邬氏赠与我的,带回去?还给她吧。”

“她不是我需要的妻子,我大抵也不是她的良配,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愿她……能找到?真正的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