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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秀江之前的人品还算可靠,一百块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同事没有迟疑,爽快的借给他了。

汪秀江点开那个橙黄色的转账标志,一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地,僵硬的付了账,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迅速的逃离了这个尴尬之地。

到了大厦外边儿,叫夜风一吹,汪秀江总算提起精神来了,先打电话给自己亲妈问明情况:“我爸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汪母抽泣着说:“现在在救护车上,急救医生检查过了,说没什么大事……”

汪父朝她伸手,汪母迟疑一下,把手机递了过去。

汪秀江就听父亲有气无力的说:“秀江,你要是不想看我死不瞑目,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你跟静芳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笔首付款。”

汪秀江心头忽的涌上一股酸涩,眼眶里仿佛也随之变得灼烫起来,抬了抬头,没叫眼泪掉出来。

他断断续续的将事情原委讲了。

汪父刚降下去的血压马上升起来了:“你是不是傻?!”

他简直要怀疑对而这个蠢儿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你跟那个朱英英是什么关系啊,她爸进重症监护室了,你巴巴的借给她这么多钱?!你成家了,你有老婆,马上还会有孩子,你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就能把钱借给她?她爸死活跟你有关系吗?!别说是你前女友的爸,就算是静芳的爸进了重症监护室,也绝对不能把咱们家所有家底儿都砸过去啊!”

汪秀江先是经历了婚姻破裂,紧接着又被朱英英上了一课,已经很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他悔不当初,但是已经晚了。

嘴唇嗫嚅几下,汪秀江心虚又懊悔:“我已经后悔了,爸,可是,可是婚已经离了,至于钱,我找朱英英要,她说一时间拿不出来……”

汪父毕竟是老江湖,听完马上就说:“静芳的脾气我跟你妈还是知道的,到时候我们好好劝劝,再把房子买上,也就好了,她也快三十了,又离过一次婚,哪有正经男人愿意要她?我不信她能找到比你更好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钱要回来!”

汪秀江听完父亲对于前妻的评价,就想说一声未必,这是沪市,国内最前沿最开放的都市,小城市那一套在这里没用,依前妻的条件,想找个高富帅不太可能,但是她很务实,也不好高骛远,真心想要再嫁,挑选性还是很高的。

只是这时候他不愿意说这些,哪怕是在心里想想,都会叫他觉得特别有挫败感。

汪秀江没接这一茬儿,抓乱了头发,苦恼不已:“朱英英,我真没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手里应该还有钱,但就是不肯还给我,早知如此,我肯定不会借给她的!”

说着,又把餐厅里发生的事情讲了:“静芳跟我把账算清楚,硬逼着她还了款,我开口要她就一个劲儿的拖……”

汪父手机开的免提,父子俩之间的交谈,汪母在一旁听得清楚明白,见儿子为这事儿愁成这样,禁不住的冷笑出声。

“你啊,打小就被我跟你爸宠坏了,一门心思就知道读书,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这世道,老实人吃亏,政府也好,事业单位也罢,统统都是按闹分配的!”

汪母道:“你就没仔细寻思寻思静芳说的话,想想朱英英为什么退钱给她,却敢一味的敷衍你?她就是看你好欺负!不还王静芳钱,王静芳会想法子闹得她过不下去,不还你钱,你能豁出一切去闹她个鸡犬不宁吗?她就是欺负你老实!”

说归说,骂归骂,自家的男宝自家心疼。

我儿子被人欺负了怎么能善罢甘休?

更别说这里边儿还隔着一百多万血汗钱!

汪父进了医院,检查结果说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行,注意情绪上不要剧烈起伏。

这夫妻俩听说没事儿,哪里还呆得住,要了病历单子,连夜坐上了前往沪市的火车。

这事儿可拖不得啊,拖一天,朱英英她爸就多花他们一天钱,这都是他们从骨头缝里边挤出来,给儿子付首付、准备给孙子安个家的,凭什么花在一个素未谋而的糟老头子身上!

汪秀江深夜接到电话,着实吓了一跳,赶紧打个车去接人:“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汪母看儿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心疼不已:“我们要是不来,你不得被那个女人给欺负死?”

汪秀江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一二,只是转念一想,他还真是拿朱英英没办法,最后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汪秀江知道朱英英她爸在哪家医院就诊,之前还去看过几次,这话往外一说,叫汪父和汪母知道,难免又落了几分埋怨。

只是埋怨归埋怨,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汪父把该准备的事情准备好,第二天就去派出所报警了。

报警理由很简单,我儿子心肠好,被坏女人利用,把买房的首付款骗走了。

……

警方接到报案,肯定是要立案然后走访调查的,汪父就把转账记录和其余相关的文件复制件递过去了,领着人往医院里去堵朱家人。

他们没急着去病房找朱英英,而是在汪父的要求下去医院办公室调查朱父在朱英英借钱之后产生的一系列治疗费用,医院很明确的给出了结果,扣除医保之后,共计三十二万六千八百三十四。

负责人员指着账单同汪父和汪母解释:“重症监护室本身的费用之外,还要用到国外进口药物,价格上就贵了些,我们医院这边事先肯定是要征求病人家属意见的,他们都想全力抢救,我们就要尽自己所能。”

汪父勉强挤出来一个笑,索要了单据之后,继而对同行的警察道:“刨除掉这三十二万,也还有将近百万呢,我们先把没花完的钱要回来,这不过分吧?”

警察就领着汪父汪母上楼去朱英英父亲所在的病房。

重症监护室不能进人,但外边有亲属陪同,朱英英跟朱母都在,一见警察过来,后边还跟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朱英英脸色就变了。

这地方要求安静,不能问话,一行人就在护士的带领着下去了下一层办公室。

最开始的时候,汪父的措辞很温和:“朱小姐,我们已经拿到了你父亲在你借款之后的所有花费,知道你并没有把借款全部用光,花掉的以后再说,剩下的近百万,请你返还给我,如何可以的话,我想和平解决这件事情,你的看法呢?”

朱英英心头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惧怕,第二个念头则是惶恐。

医院是个烧钱的地方,一旦离了钱,怎么能转得动?

要是爸爸真的无药可治也就算了,可是他的情况在逐渐变好,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痊愈出院了啊!

这时候叫她把维持后续治疗的费用交出去,这不是逼爸爸去死吗?

朱英英自知理亏,不敢争辩,只能红着眼睛同汪父商量:“伯父,这笔钱就算是我借您的,好吗?我会还的,我的事业已经起步,我有偿还的能力,我发誓!等我爸爸痊愈了……我不是想赖账,只是他的病况真的在转好,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他啊!”

汪父听见的:“我是不会还钱的。”

他脸皮抽搐几下,皮笑肉不笑道:“小朱,实话好说不好听——你爸爸的情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们家替你买单?”

汪母也道:“小朱啊,不是我们心狠,见死不救,实在是这笔钱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啊,我们家几乎砸锅卖铁凑了这笔钱出来,是要跟秀江付首付,好叫他们夫妻俩安家落户,早点要孩子的,因为你你这事儿闹的,硬生生把小两口给搅黄了……”

她抹着眼泪卖惨:“我们秀江马上就三十了,也是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我们夫妻俩合眼之前,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孙子。”

她不说还好,一说倒真是把朱英英的心思给激起来了。

她跟汪秀江是大学同学,谈了三年的恋爱,毕业之后因为工作地方不同分开了。

分手是她提的,只是过了没多久,她又后悔了。

平心而论,谈恋爱的时候,汪秀江对她真的很好。

可是再回头去找他,她又拉不下脸来,于是一拖再拖,过两年等她辞职回到沪市,想跟他再续前缘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结婚了。

朱英英追悔莫及,所以才有了后来若有若无的试探与暧昧。

现在汪母这么一说,朱英英的心思就活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头发,小声说:“阿姨,其实我跟秀江分开的这些年,一直都没找过别的男朋友,之后在沪市遇见他,我发现对我来说,他就是对的人!”

汪母听见的:“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而且我还要带着一身遗传自我爸的不治之症缠上你儿子,你跟你老头儿也好,你的怨种儿子也好,到死都别想摆脱我!运气好的话,我还能给你们生个带着遗传病的孙子!”

汪母忍着原地打氧的冲动摇了摇头:“对我来说,没有比静芳更好的儿媳妇了!”

她拒绝一切糖衣炮弹:“朱小姐,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说这说那,我们的诉求很简单,还钱!”

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朱英英梗着脖子不还,汪父跟汪母也不能公然抢夺手机转账,朱英英欠钱归欠钱,他们抢东西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只是他们也有他们的生存智慧,到医院之前就偷偷带了录音笔,全程都录了音,明确叫朱英英说出无法还钱之后,叫警察开具了调解失败的文书,这才起身离开。

医院大厅里边有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有来探病的,也有隐含希冀寻求募捐的。

汪父看得心头一动,脑海里忽然间冒出一个念头来——这是年轻人的时代了,网络发展的那么迅速,朱英英她爸病了这么久,她之前有没有在网络上募捐过?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朱英英大学毕业的时候跟秀江分手,不就是因为工作异地吗,现在她又回到母校所在的沪市,之前秀江好像也提过,好像是在搞大学生自主创业那一套?

汪父跟汪母有了门路,心里边也有了底,出了医院之后抬头去看,只见钢化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不可直视。

汪父知道自己看得未必是朱英英父亲所在的病房,但还是笑了起来。

汪母不明所以:“怎么了?”

汪父说:“没事儿。”

紧接着又纠正道:“好事。”

……

萧绰拉黑了所有跟汪家有关的人,满以为自己从此以后不会再跟这群人产生任何联系,却没想到那顿晚餐之后,又再度得知了事情的后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