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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错了吗?我太跋扈专断了吗?”

老朱叉着腰,满脸愤怒的向老二倾诉:“我让他多生几个儿子,有错吗?这不是为了他好?他这会儿就一根独苗苗,要是有个万一,上哪儿哭去?!”

常山王面露震惊之色,感同身受道:“没有错啊,您错在哪儿?这明明就是一片老父慈爱之情啊!”

“口口声声说答应谭氏这、答应谭氏那,是我叫他答应的?”

朱元璋提及此事,心中余怒未消:“他到底是娶了个老婆,还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七尺男儿竟被妇人挟制,百事依从,若那妇人是个好的也便罢了,心心念念都是她不成器的兄弟,整日里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我实在看的心烦!若非顾忌老大不成器,底下还有孙儿,早叫打死了事了!”

“您老人家消消气,”常山王壮着胆子过去几步,又乖又听话的帮老爹顺气:“大哥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立时改掉?总得慢慢来才行啊。”

“慢慢来?”朱元璋冷笑:“我看等我入了土,他这毛病也改不了!”

常山王又劝了几句,朱元璋都给呛回去了,他知道这火气不是冲自己来的,倒也不怵。

老爷子不喜欢大嫂也不是刚刚才有的事情,只是这一回,大嫂着实是踩在了老爷子的底线上,想再翻身都难。

常山王也不久留,中规中矩的劝了几句,便功成身退,往江州城里边去忙活了。

废世子被遣送出城,刚一下马,就见妻子身边的婢女迎上来,红着眼睛,哽咽说:“世子,您快去看看吧,世子妃……不大好了!”

废世子听得大惊,骇然变色,什么都顾不上,便快步往谭氏所在养伤的军帐中去。

跟随他而来的一队亲卫眉头随之一跳,客气而疏离的纠正道:“这位姑娘,你现在不知道也便罢了,以后可不能再那么称呼了,吴王已经下令,废黜世子之位……”

“啊?!”那婢女着实被吓了一跳,当即惊呼出声,下意识想问为何,瞥见废世子猛然僵住的身形和眉宇间阴鸷神情,老老实实的把话咽下去,一个字都没敢问。

即便世子被废,也仍旧是吴王长子,亲卫首领不敢冒犯,踌躇几瞬,终于道:“您既已经到了此处,我等便回去复命了。”

他有些为难的思量半晌,礼貌的唤了一声:“……郡王。”

废世子已经沦落到这等地步,更不欲得罪父亲身边的亲近侍从,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彬彬有礼道:“有劳了。”

亲卫首领方才言语时并不曾刻意遮掩,不多时,留守在江州城外的士卒将领们便得知了那消息——吴王世子已被废黜,甚至被吴王责令出城,不得往江州府衙居住,一时间纷议四起,流言纷纷。

废世子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快步往妻子养伤的军帐中去了,便见谭氏正俯卧于矮塌之上,玉面涨得绯红,细密汗珠盈于额上,神情痛苦,嘴唇干裂,口中不时梦呓出声。

马宝珠守在一边,抽泣道:“阿娘她一直都不见好,阿爹走了没多久,便发起烧来,什么办法都用了,却降不下热去,中途醒了几次,问你回来了没有,我们说你进城去见爷爷了,她便重又昏睡过去了……”

废世子听得心头刺痛,疾行两步到床前去握住她手,便觉一片滚烫,他眼眶发酸,倏然滚下泪来:“莲房,莲房?我回来了,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好么?”

如此柔声细语,在谭氏耳边说了半晌,她终于悠悠醒来,见到英武体贴的丈夫在侧,委屈的眼泪便如同泉眼一般,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夫君,华耀,我们的华耀去了,我没用,救不了他啊!他也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啊!父亲他太狠心了……”

废世子赶到江州之后,先见了受伤的妻子,旋即便进城去见老父,虽知次子殒命,却不曾见过他尸首,听到此处,也不禁潸然泪下。

再说下去只会叫妻子难过,他忍着刀绞般的心痛转了话题,将妻子手掌贴在自己面颊上,柔声道:“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莲房,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生一个像华耀那样的儿子,好么?”

谭氏几乎要哭成泪人,抽泣良久,心灰意冷道:“却不知我是否还能熬到那时候呢。”

说完,她强撑着抬起头来,侧着身子,紧握住丈夫的手,叮嘱说:“我有几件事情放心不下,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死也闭不上眼睛。”

废世子听得刺心,作色道:“你只管说便是,何必讲这种话惹我伤心?”

谭氏暂且收了眼泪,哽咽道:“华耀去了,但华良跟宝珠还在,你要照顾好他们,不要让他们受委屈。”

马宝珠哭道:“阿娘!”

废世子也是落泪:“他们也是我的孩儿,我岂有不应之理?”

谭氏高热下烧的涨红的面孔上显露出一个浅淡笑意,将丈夫手掌握得更紧,继续说:“再就是我的两个弟弟……我知道他们不成器,也爱惹祸,可我不能不管他们啊!那是谭家的血脉,我的至亲,我娘家的香火,还得叫他们传承。夫君,若我不享长寿,还请你看在我的情面上,多多顾看他们几分,他们若是犯了什么,好歹保全下来,叫做个富贵闲人,我了解我这两个弟弟,他们行事是跋扈了些,但是本性不坏的……”

她说的伤心,已经有托付后事之意,废世子如何不应?

一叠声的答应下来,又道:“莲房,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吗?我们要一起白头,儿孙满堂,你不许失言……”

谭氏姣好面容上露出一个虚弱笑容,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疲乏至极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