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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是被于思弦带回来的,还有专门的仆从跟着,这时候一声令下,其余人不敢拖延,当即便扯着周书惠的袖子把她往外扔。

周书惠又急又慌,难掩惧怕,色厉内荏道:“你们敢!”

她说:“我可是你们世子的客人!”

白露叉腰冷笑:“不义不孝,满口胡言,你算个狗屁客人!”

又催着人赶紧把她弄出去。

仆从们拖着周书惠往外走,没等离开府门,就被于思弦的心腹瞧见了。

他知道周书惠的身份,也知道于思弦打算用这忠烈之女的名义来达成某些算计,这时候见周书惠被人拖着往外扔,赶忙拦下,再仔细一问,不禁头大,叫先把人留下,自己匆忙去给于思弦回话。

“白露吩咐人把周书惠赶出去?”

于思弦饮一口茶,饶有兴味道:“为什么?”

心腹将自己问到的情况讲了:“白小姐年纪虽小,人却机灵,发觉到周书惠话里边的漏洞,方才找了人来一试,周书惠露了端倪,白小姐大发雷霆,马上就叫人把那个骗子赶走。”

于思弦听得忍俊不禁,沉吟片刻之后,吩咐道:“这个周书惠留下有用,别真叫白露给赶走了,这样,你随意找个地方安置她,只是有一点,叫人仔细盯着,别让她跑了!”

心腹恭敬应了,临出门前,忽的想起一事,便折返回去,含蓄道:“世子,周书惠胆小怯懦,而且愚蠢,自然可以利用,白小姐却跟她不一样。现在她肯跟您一道往荆州来,是信了您的说辞,觉得她父亲是您的救命恩人,若是哪一天叫她知道她父亲战死的真相,只怕……”

于思弦当日编出那么一个谎话来哄了白露与自己同行,本来是觉得那小女孩很有意思,人小鬼大,纯粹带着解闷,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之后,倒真是有点喜欢她了。

这时候听心腹如此言说,再想到将来白露得知真相与自己决裂的样子,他脸色一沉,眸光冷锐:“我不是说过,当初的事情谁也不能再提吗?!”

心腹被他看得心头一颤,暗暗懊悔方才多言:“属下失言,还请世子勿怪。”

于思弦面笼寒霜,冷冷觑他一会儿,终于道:“退下吧。”

心腹如蒙大赦,恭敬行个礼,垂首快步离开。

肃王府大的能跑马,但再怎么大,消息也终究有透露出去的时候。

白露知道周书惠被于思弦留下之后很不理解,匪夷所思道:“那可是骗子,连亲祖母都能构陷的撒谎精!”

于思弦笑道:“我留着她有用。”

然后又赶紧转开话题:“在这儿住的习惯吗?离家那么久,功课也该捡起来了,我差人给你寻几位先生——你从前在家的时候念过书没有?”

“念过,先生们还都夸我聪明呢!”

白露脆生生道:“于思弦,你帮我找两位教我读书写字的先生,再帮我找两位教导我习武的先生,可别随随便便就选了人,只会些三脚猫功夫,却来教我!”

于思弦心下大奇:“读书写字也就算了,你一个小姑娘,习武做什么?”

白露抬着下巴,骄傲道:“我爹爹可是大英雄,大英雄的女儿怎么能不会武功呢?你听说过京城那位大将军的妻室朱娘子没有?那就是我的榜样!”

窗外阳光正盛,透过窗扉洒在她脸上,细碎的绒毛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于思弦不觉微笑起来,故意夸大语气,说:“原来你的志向这么远大呢,真是失敬失敬!”

白露被他吹捧的飘飘然起来,仰着头陶醉了好一会儿,忽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白露吗?”

不等于思弦摇头,她便给出了答案:“因为我是秋天生的,那天正好是白露,我娘怀我的时候听说了朱娘子替父守城的是壮举,十分钦慕,所以就给我取名叫白露,说一听就能想到秋天,万物萧瑟,天地肃杀,很像个女侠的名字!”

于思弦知道白露的母亲是个官家小姐,听到这儿,嘴角不禁抽搐一下:“你娘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白露白了他一眼,说:“我喜欢这个名字,而且我将来就要当女侠,去行侠仗义!”

于思弦看她这样元气满满的模样,又情不自禁的想要微笑。

最后他伸手揉了揉白露的头,承诺道:“好,我帮你找两位最好的习武师傅,只要你不怕苦。”

白露眼眸里全都是亮晶晶的光:“我才不怕苦,大英雄的女儿怎么能怕苦呢!”

……

周书惠丢了,周夫人的陪房和一众随从又急又慌,沿着官道的两个方向分头去找,没能寻到周书惠本人,却找到了几名盗匪的被杀现场。

草地里掉落了一枚项圈,正是周书惠此前脖子上戴着的。

陪房吓得心脏都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惨白着脸,赶忙去寻人帮忙。

周家也是名门,驿馆不敢怠慢,匆忙去报了官,又着人去调查现场,看有没有遗落下的蛛丝马迹。

从周书惠离开到她遇上盗匪,于思弦等人路过将她带走,再到周家人循迹而来,中间间隔的时间不算太久,现场痕迹基本得以保留。

几名仵作四处观察良久,商讨之后,终于统一了说法:“周小姐离开驿馆之后,便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正好在这儿遇见了几名盗匪,被夺走了项圈,就在这时候,官道上有其余人路过,嗯,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最后,他们将周小姐救下……”

陪房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我们家小姐是被后来来的人救下了?”

几个仵作小心的对视一眼,摇头道:“只怕未必是救。”

为首的说:“要真是纯粹好心救下,必然得问清楚事情原委,此处距离驿馆如此之近,为什么不将周小姐送回去?看几名盗匪是死状,应当是被高手所杀,既然能轻而易举的料理掉盗匪们,没道理空不出人手送周小姐回去的。”

“被杀盗匪中有一个距离官道特别近,路边野草又有被压过的痕迹,看地上残留的半只脚印,应当是周小姐留下的,根据方位判断,她应当是直面了那个盗匪的死,这实在是……”

“再就是那枚项圈,真要是好心救她的话,不会将项圈丢下不管的,除非是杀人者奉令而为,只管杀人,不管取回项圈。”

陪房听几名仵作说完,腿软的几乎站不住脚。

自家小姐近来格外胡闹她是知道的,老夫人和夫人为何送小姐回京城,她也是知道,但现在小姐丢了,落在一群不明身份、善恶难辨的人手里去,她痛心断肠,懊悔自责也是真的。

她跌坐在地,痛苦不已:“小姐丢了,叫我回去怎么向夫人交代?”

但事实总要面对,隐瞒也是于事无补。

陪房知道此事干系重大,饶是心内自责,如有火焚,也不敢拖延,留下几个人在这儿等着,看是否会有新的发现,自己则带人匆忙返回平城,将此事告知于周老夫人和周夫人婆媳俩。

周夫人前不久刚失去了丈夫,这时候又丢了女儿,脸上白的像纸,眼眸瞬间失去了神采,死死的捏着小女儿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

周书瑶被母亲捏的手痛,抬起头来看了眼母亲这时候的神色,便忍着没有出声。

周老夫人先是惊诧,很快会意过来,见陪房与儿媳妇俱是失魂落魄,不禁叹一口气。

“别自己吓唬自己,”她说:“书惠现在必然没事。”

陪房愕然抬头,周夫人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娘,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知道书惠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这会儿在哪儿,但是能猜到她必定平安无事。”

周老夫人道:“现场留下的痕迹,说明救下书惠的人并非善类,事发至今,他不仅没有将书惠送还到驿馆去,也不曾联络周家,更加证明了这一点,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救书惠?”

她断然道:“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书惠身上有对他有用的东西!”

周夫人听得一惊,事关女儿生死,她头脑转得飞快。

钱,女儿走的时候没带多少。

美色,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再漂亮又能漂亮到哪儿去?

要是想着带走女儿养大谋利,又为何将那金项圈弃之不理?

再则,女儿能说会道,知道自己父母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将她送回,难道自家会吝啬于酬劳不成?

周夫人心里接连浮现出几个猜测,都被她自己否决,最后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娘,难道说……”

周老夫人点头:“周家。书惠是周家的女儿,是大郎的骨肉,那人将书惠带走,不图钱财,只是看中了她周家女儿的身份,假以时日,将她丢出来,对他而言,或许能发挥奇效。”

周夫人牵肠挂肚,忧心至极:“娘,可是书惠……”

周老夫人冷哼道:“书惠是你的女儿,难道你还不了解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方既然想利用她,她肯定是能活下去的,毕竟她也没什么道德底线,任凭对方摆布,只是顺从,绝对吃不到什么苦头。”

毕竟是亲生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听婆母这样评说,周夫人难堪而心痛,跪在周老夫人面前,垂泪不语。

周老夫人见状,便叹口气,吩咐其余人退下,叫保母带了周书瑶离开,这才道:“我会请大将军帮忙,搜寻书惠踪迹,只是……你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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