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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弦,你始终不明白,我是人,不是被你豢养、用来展现深情的物件。我所倾慕的男子,不应该独独只对我好,而应该有一颗仁心,心怀慈悲,善待苍生。天下这么大,独独只对我一个人好,这不更说明了你的狭隘吗?”

白露道:“人活一世,眼光要放得远,心胸要开阔些,我虽是小女子,却也觉得女子所追求的不应该仅仅只是一个男人狭隘而偏执的情谊,你觉得我应该为你的所谓深情动容,生死相伴,未免也太轻看我!”

说话间的时候,她整顿完形容,正色道:“我爹爹去的早,但他说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今天也说给你听,不是什么辞藻华丽的骈文,也没什么慷慨激昂的大道理,就一句话而已——做人要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于思弦听她说完,脸色愈发惨白,喉咙里又一阵腥甜涌来,猛地吐了一口血出去。

白露手提匕首,缓步向前:“我方才那一下并不曾伤及你的心脉,只要别剧烈活动,短时间内是死不了的……”

于思弦眼神中忽的生出几分神采与希冀,白露却在此时微微一笑:“我之所以如此,并非心里有你,不忍下手,也不是我学艺不精,不慎失手,我只是想让你再活一会儿,亲眼见到肃王一系覆灭、荆州城破,如此罢了!你还不知道吧?复州的人,是我领进来的。姨母一家,也是你亲自接进城的啊!荆州完了!”

于思弦猝然变色,几名亲信更是面露惊惶,有一人怒道:“白露,你好狠毒的心肠!”

“狠毒吗?我不这样觉得。”

白露秀眉微挑,语气唏嘘,道:“于思弦,你父亲肃王是宗室,就昔日名望而言,远胜于何丞相,然而现在荆州却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境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她嗤笑一声,不屑道:“荆州势颓,你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打胜仗,如何整顿军事吏治,却是打敌方军师的主意,绑架他的老师,逼迫他为你做内应——有你这等蝇营狗苟的少主,荆州怎么可能取胜?你一直耻于与复州都督相提并论,说他只是黄口小儿,不堪一击,可以我之见,何都督风光霁月,端方君子,又岂是你所能比拟的!”

于思弦听她这样吹捧何康林,心中情绪又岂是羞恼二字所能形容,目光愤慨,虚靠在亲信身上,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外院就在这时候彻底安静下来,旋即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之后,走进来一名中年文士,正是谭宴。

进门之后,谭宴向白露行礼,笑道:“大功告成,我大军已克荆州,谭某在此替都督向白小姐致谢!”

白露还礼:“应尽之份而已,先生何需如此客气。”

于思弦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就此破灭,心上人的背叛与一生野望的终结给了他重重一击,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目光随之涣散下去!

谭宴带来的士卒入内,将那几名亲信扣住,那几人见大势已去,也不反抗,颓然束手就擒。

谭宴则同白露道:“此间事了,白小姐有何打算?”

白露道:“我在这儿没什么好留恋的,即日便动身北上,拜祭亡父亡母坟茔,将于思弦已死、荆州城破的消息告知他们。”

谭宴肃然道:“白将军为国捐躯,国之栋梁,都督此前曾言,待到荆州事情了结,必定亲自北上祭奠!”

白露请他向何康林代呈谢意,谭宴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文牒递上:“有它在,白小姐路上也便宜,若有需要,便可请当地官署襄助。”

白露由衷的道了声:“多谢。”

行李都是早就收拾好的,骑上马就能出发,白露辞别谭宴,正欲转身离去,忽的瞥见坐在一侧满脸血泪的周书惠,便停下身来,叫了声:“喂。”

周书惠只觉那声音离自己很近,茫然抬头:“你叫我?”

“不是你还是谁?”

白露道:“周书惠,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周书惠黯然低下头去:“我知道了。”

“不过你讨厌归讨厌,却也不是罪该万死。”

白露道:“我已经跟谭先生说了,请他差人送你回周家去。你到荆州的第二年,周老夫人便过世了,你娘先没了丈夫,又丢了女儿,相依为命的婆母也去了,总是哭,眼睛也哭坏了……”

她叹口气,语气中带了几分悲悯:“你爹爹是个好官,周家也是向有清名,可惜你……回去吧,既然托生成人,总不能太没良心。”

最后向谭宴点一下头,她转身离开。

“等等!”周书惠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颤声道:“白露,别走!”

她惶恐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你送我回去……”

白露被气笑了,扭头看她一眼,直接“呸”了一声:“去你大爷的,我又不是你娘,凭什么管你?能让人送你回去就是宅心仁厚了,你还顺着杆子爬上来了!”

“我要去拜祭我爹娘,没空送你!”

她没好气道:“信得过我,就让谭先生安排人送你回去,信不过的话你就在这儿当瞎子吧,死活随你!”

周书惠脸色惶惶,颤声求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白露,你再行行好,把我送回去吧,我信不过别人,我会死的!”

侍从牵了马过来,双手将白露的行李递上,她接到手里,翻身上马,漠然道:“关我屁事!这些年你背地里没少给我使绊子,真当我不知道?!”

白露手握马鞭,嗤的一笑:“你不知道我们女侠都是爱憎分明的吗?!”

她不再理会周书惠,只向谭宴拱了拱手:“谭先生,有缘再会!”

谭宴笑道:“白小姐,一路平安。”

白露莞尔,斗笠盖在头顶,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