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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气个半死。

“后来人脑子都不太好么?还是说史书把相关的记载都给删掉了?朕跟皇后还不够恩爱么?朕不够宠爱那几个孩子吗?那么多夫妻恩爱的大料不磕,非得去犄角旮旯找一点边角料拼拼凑凑,什么杨妃、郑妃、前朝公主——CP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啊!”

李世民憋了一肚子气,脸色便不甚欢快。

李渊在侧瞥见,借着衣袖遮掩、狠狠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走神,叫高士廉看见,多没礼貌!

李世民回过神来,赶忙正襟危坐,以后辈身份同高士廉寒暄,穿插着同长孙无忌说几句话,言辞得当,神态恭谨,使得宾主尽欢,倒叫李渊眼底多了几分欣慰。

这时候李渊尚未起兵造反,二十五岁的李建成眼里二弟也只是个刚刚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即将要娶的妻室虽是出于高门——其父长孙晟乃是当代名臣,但也不足为虑。

长孙晟业已辞世三年,长孙家兄妹俩同本家不睦,只依靠着高士廉这个舅父,又能有什么气候。

李建成的原配妻子于两年前辞世,身为唐国公世子,他自然不能鳏夫终老,李渊为他求娶荥阳郑家的女儿为续弦,婚期就定在明年,这时候小自己九岁的同胞弟弟只是迎娶一个没了父亲、又不被长孙家所接纳的女子为妻而已,他实在是找不到妒忌的理由。

这桩婚事是长孙晟在时定下的,现下李渊与高士廉都无意毁约,今日一聚,便正式敲定下来,婚期就定在了半年之后,免得撵到明年去同李建成续弦撞在一起,没的生出些比较来。

李世民虽知道这都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心头终究欢喜,临行之前高士廉与李渊相互辞别,他随从在侧,喜意如同泉眼一般源源不断的往外冒,视线冷不丁同一侧长孙无忌对上,后者狡黠的朝他眨一下眼,少年朝气呼之欲出。

李世民由衷的笑了起来。

……

这方世界同从前他所亲身经历过的隋唐世界大同小异,细微之处虽有些不同,但总也算是无伤大雅。

他同长孙无忌仍旧是少年相交、感情甚好,时下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二人往来交际之间,他也曾同观音婢打过照面,不同于后世端庄娴雅、私下相处时偶有俏皮的大唐国母,这时候他心爱的妻子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穿一身湘色团花纹的上襦,因为守孝的缘故,半臂与罗裙皆为素色,颈部佩戴一串蜜蜡项链,那光洁饱满的秀美面庞上尤且带着少女稚气。

真是鲜活可爱啊!

前世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固然有婚前便相见相识的缘由在,但归根究底,还是少年夫妻相伴、共同历尽劫波而生的患难真情。

成婚之前李世民虽也曾经见过爱妻,但那时候他也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略有几分交际、会共度余生的女人而已,心中唯有看重,却无爱意,而不是像后来那样,将她视为几乎填满了自己精神世界的柔情寄托。

重生一世,李世民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

唐国公家的二公子同长孙家的女郎缔结了婚约,若在平时,必然会在太原掀起一阵波浪,然而在唐国公世子与荥阳郑氏家的嫡女定亲大喜的冲击之下,前者的喜讯便显得没那么耀眼夺目了。

“到底唐国公世子才是承袭爵位的人,即便续弦妻室,也是荥阳郑氏的嫡女……”

“荥阳郑氏,五姓七望啊!”

“长孙晟死后,继妻高氏和一双儿女便被原配所出的长子遣回高家去了,同本家关系很不好……”

兄弟二人几乎同时娶妻,又因为各自妻室的缘故,外界议论纷纷,很是嚼了一通舌头,连李家内部也有些风言风语。

唐国公夫人窦氏向来深明大义,闻讯之后一边下令弹压府内议论之声,惩处胡言乱语之人,另一边又差人往高家去向未来儿媳赠送厚礼,以此维护长孙氏,也向外人展示自己的态度。

往高家去送礼的侍从走了,窦氏又问左右:“世民呢?去叫他来,我有几句话须得叮嘱他——把建成也一并叫来!”

侍从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请了李建成来,李世民却不见踪影。

窦氏疑惑不已:“世民呢?”

去叫人的妈妈抿着嘴笑:“二郎今天早早便出门去了,牵着飒露紫生的那匹小马,往高家去见未婚妻了。”

窦氏听得一怔,旋即笑了:“我总觉得这孩子还小,听你这么一说,又觉得他已经长大了。”

“可不是?”那妈妈笑道:“二郎已经定了婚事,也是成年人了。”

窦氏也笑了,又摆摆手打发侍从们出去,同李建成道:“近来外边那些传言,你大抵也有所耳闻,你是哥哥,比二郎大那么多,儿子都有了,我没什么好讲的,只一句话要叮嘱,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这事儿李建成真是有点冤枉。

老爹还没造反呢,弟弟虽然有才干,但到底也没有彻底彰显出来,兄弟俩差着快十岁了,弟弟头一次正经娶媳妇,他这个当哥哥的还趁机拉踩给人找不痛快,那还是人吗?

他闷声闷气道:“娘,您放心吧,儿子明白您的意思!”

……

重回年少,李世民这一晚都没怎么睡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起了身,照着爱妻的喜好往书房里寻了几本字帖,再着人准备她喜欢吃的蜜饯,牵着飒露紫生的小马,哒哒哒往高家去了。

对于外边的种种传言,高氏也有所耳闻,难免忧心于未来女婿的态度。

她也曾见过李家公子,知道那是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这等年岁的少年最是敏感尖锐,若真因为未来妻室和兄长续弦的家世对比而心生不快,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女儿。

这时候听人传禀,道是李家二郎前来拜访,大包小包的揣着不少东西,高氏怔了一下,旋即由衷笑了:“左右也定了婚事,叫他们年轻人一起说话去吧。”

婢女领命而去,高氏的心情也就此转好,叫仆婢们陪着在花园里转了几圈,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没惊动人,悄悄往女儿院子里去了。

正是初春时节,院子里的海棠花开的繁盛,高氏搭着仆婢的手缓步近前,隔着窗户,听见李家二郎清朗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无忧妹妹,你字写得可真好!”

“……无忧妹妹,你闷不闷?我们一起骑马去吧?飒露紫新生的那匹小马大一点了,很像它父亲。”

间隙里穿插着长孙无忧清脆中带着一点俏皮的声音,还有一点点的羞:“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呀!”

高氏在外边听了几句,便不觉微笑起来,没有惊动里边的那双男女,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

……

前世李世民十五六岁的时候,是不知道年少可贵的。

少年将将有了要成年的姿态,但是又差了临门一脚,胸膛里仿佛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不知从何处发泄自己满身的暴躁与混乱,等到度过了那段年月再去回首,也只能懊恼一笑——那时候真是傻啊!

重来一世,他可以从容的面对一切,骑马赏花,观月饮酒,自在而惬意。

此前太原的人说起李家两位公子的婚事时,首先想到的是唐国公世子李建成,但是慢慢地风向就变了,更多被人谈论起来的变成了李二公子与长孙氏。

原因无他,李二公子待他的小未婚妻可真是好呀!

带着她跑马,与她一道赏花,每天亲自去糕饼铺子前等待第一炉点心出锅,油纸包起来、热乎乎的给她送去,还会将檀木细细打磨成发簪模样,将其簪入未婚妻鬓间。

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跟富贵银钱挂钩的,可是哪一件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心思,满心的珍爱之情,女孩子真正想要,不就是这份真挚的心意吗?

李渊听闻之后,私下里严肃了神情,教导儿子:“不要过分拘泥于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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