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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求道四方,动用一切人力物力寻求长生之法,也没能阻挡死亡的召唤,皇帝驾崩了。

消息传来,嵇淮放声大哭,如丧考妣,始皇帝驾崩了,秦人的天塌了。

虽然也有二世皇帝,但二世皇帝怎么能跟始皇帝相提并论?!

怀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悲怆与敬慕,嵇淮驾驶着承载着始皇帝尸身的马车返回咸阳,他不再说话,目光也变得暗淡,路上饿了就吃、渴了就喝,麻木而机械的维持着自己的生命,以此祭奠一个伟大存在的逝去,直到……

他听见马车里的始皇帝出声传唤。

嵇淮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又或者是自己在这极致的感伤与悲怆中产生了幻觉。

嵇淮死死的捏着缰绳,以一种绝对不符合时下仪礼的动作,满面骇然的转过身,紧盯着随马车行进而轻颤的车帘不放。

真的是幻觉吗?

鬼使神差的,嵇淮弯下腰去,伸手拨开了马车的帘子。

马车内秦始皇帝直身正座,神情冷厉,眸光锋锐如鹰隼。

嵇淮只看了一眼,但觉浓重威仪扑面而来,霸道逼人,且惊且喜且惧,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战栗,恭敬而臣服的叩头下去:“臣嵇淮恭迎陛下归来!”

嬴政几不可见的点一下头,手握佩剑,语气森冷:“传朕令,行程暂停,原地休整,虎贲营防守周遭,全力警戒!”

嵇淮没有半分迟疑,当即顿首应声:“是!”

……

皇帝身边没有近侍之人,嵇淮虽受令,却不能擅离左右。

毕恭毕敬的将车帘放下,嵇淮重新回到驾驶位上,勒住缰绳使得马车停止前进,旋即举鞭连甩三下,空气随之颤动,噼啪震响。

这是始皇帝身边亲卫向左右传达皇帝之令标志,同行的官员、侍从们大半不知始皇帝业已驾崩,闻声立即停止前进,寻声望去,知情人则是猝然变色,惶惶不可自己。

嵇淮挺直身体,高声道:“虎贲卫嵇淮受命传皇帝令,行程暂停,原地休整,虎贲营防守周遭,全力警戒!”

令行禁止,此令入耳之后,闻讯者纷纷勒马停住,原地休整,与此同时,距离此处最近的虎贲卫们骑马奔赴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向绵延十数里的队伍传达命令。

“奉皇帝令,行程暂停,原地休整,虎贲营防守周遭,全力警戒!”

“……”

“奉皇帝令,行程暂停,原地休整,虎贲营防守周遭,全力警戒!”

短短片刻时间,这命令便在长达十数里的队伍当中得到贯彻,行程中止,所有人原地休整,虎贲营奉令防守,等待皇帝进一步的命令。

虎贲卫们的高喊声传入耳中时,胡亥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猝然将怀中美人推开,他霍然站起身来。

“先生,你听!”

胡亥惶恐不已,咬着手指头,脸色苍白:“虎贲卫奉命传达皇帝的命令——皇帝!父皇——”

胡亥怕,赵高只会更怕,然而他曾经亲自验看过皇帝尸身,确定曾经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始皇帝早已咽气,短暂的惧怕之后,他很快定了心神。

“不是皇帝陛下,是有人胆大包天,假传皇帝的命令!”

赵高沉着冷静的向他提议:“皇帝陛下驾崩的消息看样是瞒不住了,马上请丞相来,带上遗诏和玉玺,向天下臣民明确您二世皇帝的身份,绞杀作乱谋逆之人!”

胡亥被他安抚住了,回想起自己再三确定过父皇业已咽气之后,惧怕之情大减,眼底凶光毕露:“是谁在装神弄鬼?扶苏的人,还是蒙毅?!去传丞相来,马上!”

惊魂未定的李斯来的很快,神色同样惶惶,三人聚到一起,总算得了几分安慰。

其余同行的朝臣们迅速赶往此处,神情疑惑,难掩不解。

事情到了这等地步,始皇帝已死的消息必然是瞒不住了,赵高手持“遗诏”,胡亥乃是皇帝爱子,李斯更是帝国丞相、国家柱石,这三人联合起来,又有遗诏和传国玉玺在手,其余人饶是心有疑虑,此时也不敢贸然开口。

默默几瞬之后,方才有人道:“皇帝陛下既然早已经驾崩,那方才虎贲卫奉命传皇帝令……”

胡亥见了李斯,又在同行大臣之间得到认证,心里有了底,此前的不安与惧怕尽数转为暴戾与凶狠:“父皇业已辞世,怎么会再传圣旨?必然是有人假传命令,意图作乱,虎贲营还不护驾?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朕非将他五马分尸不可!”

遗诏、皇子、传国玉玺、宰相,四角齐全,由不得大臣和侍从们不信,面对二世皇帝的吩咐,扈从们迟疑片刻,终究领命,手持兵刃护卫左右,另有人奉命去缉拿假传圣旨的虎贲卫。

宽阔的马车里,大臣们低声议论不绝,胡亥心烦意乱,燥热难掩,赵高默不作声的为他扇着风,却听马车外陡然安静起来,不闻一声,仿佛是他们身处的马车被人驾驶着来到了另一个无声的世界。

“虎贲营到底在搞什么?难道他们受命于蒙氏兄弟,同假传圣旨的逆贼有所勾结?!”

胡亥恼火至极,怒冲冲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视线向前一扫,身形忽的顿住,如遭雷击。

周遭士兵与侍从乌压压跪了一地,深深垂首,莫敢抬头,他和赵高的亲信们手持兵刃守在不远处,两股战战,面如土色。

马蹄声逐渐近了。

嬴政手持马鞭,面无惧色,神情轻蔑,径直催马走到手持兵刃的逆臣当中,下一瞬,手中马鞭带着呼啸风声抽了过去。

“你们想干什么?”

他语气淡漠,不以为然:“你们能干什么?!”

没有人敢反抗,甚至没有人胆敢有反抗的念头。

那可是秦始皇帝啊!

嬴政挥鞭将赵高收容的那群土鸡瓦狗挥退,如入无人之境,在胡亥错愕而惊恐的目光中,催马到他面前,停下了。

嬴政笑了,马鞭点点他,神情和蔼:“吓坏了吧?”

胡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两腿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他猛地跪了下去,以头抢地,嚎啕痛哭:“父皇,都是赵高逼我的!我不想的,父皇——”

嬴政轻轻颔首,脸上笑意慢慢淡去,转为刺骨的狰狞与冷厉:“带他下去,黥劓之后,凌迟处死!”